15年面试生涯“阅人无数”只求最合适对话麻省理工学院中国区总面试官蒋佩蓉 记者手记： 对蒋佩蓉的采访缘起偶然，换台时看到教育频道的节目，自信从容的麻省理工学院(MIT)中国区总面试官蒋佩蓉侃侃而谈。谈的话题，是永远不过时，最近很热门的求职面试。“面试之后到拿到OFFER之间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做什么?写一封感谢的E-mail，告诉面试官，你感谢他给予你这个面试的机会……”采访邀约很仓促，但蒋佩蓉答应得很爽快，说，来我家拍吧!三层的别墅，装修全由她和先生亲自设计，明快的颜色，质朴的窗，一派美式的简单大气。家有名为麦莉的黑色拉布拉多一只，温顺且热情，初次见面，就叼着拖鞋来迎接我们。采访在洒满午后阳光的客厅，蒋佩蓉娓娓道来，时而众人开怀大笑，更像是一场跟新朋友的愉快交谈。正如她多次提到的那样，礼仪并不是一套生硬的规则，而是内涵、修养、软实力，让别人觉得被尊重，也让自己拥有更高的效率。
大家族长女的日子不好过
关于礼仪的对话，从蒋佩蓉自己的成长开始。“我在台湾地区长大，小学五年级去加拿大，生活了12年，去美国念大学，在美国定居12年，如今在北京已经生活了8年，再过个四五年，我想我就成了道地的北京人了。”蒋佩蓉笑道，“我对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都是又爱又恨”。
蒋佩蓉的父亲是大家族的长子，祖父创业艰辛早早过世，祖母管家，但家族的生意还是由父亲打理。“母亲生了我们三姐妹，没有儿子，因而受到祖母的排斥。如果我是男孩子，家族的产业就该由我继承。但我是女的，家产就给了二叔的儿子。”蒋佩蓉笑笑，“偌大家产旁落。母亲一直是失望和遗憾的”。因为这种遗憾，也因为这种长房长女的身份，母亲对小小的蒋佩蓉要求总是更高一些。“我父母非常讲究礼仪，比如要怎么端菜，怎样的坐姿，这些都会教。所以礼仪对我来说不是专门的研究，就是长大的过程中接受的教育。”
家中宴请客人，蒋佩蓉是小主人，得落落大方地跟父母一起招待客人。父母去访友，聊到兴起，一谈就是半日，她得端坐一旁，即使不面带微笑，也不能表现出不耐烦。去参加晚宴，讲话声音稍大，母亲严厉的目光马上就盯过来。去别人家作客，稍有失仪，母亲会在桌下一脚踢过来，“当时心里觉得好委屈哦!”总而言之，父母对蒋佩蓉的要求就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态。“这当然是一个好的礼仪，但是也让我有些反感。因为我觉得礼仪是要更深一层，而不是表面的虚伪。”蒋佩蓉说。
尊卑有序长幼有别的观念，身份决定话语权，不被接纳不被尊重，这一切，都让生活在传统大家庭中的蒋佩蓉对传统文化的弊端有着深刻地体会。到了小学五年级，父亲决定把她送到国外去读书，一方面家里经济富裕可以负担，另一方面，也带着一种憧憬，希望她们能够得到平等的尊重。去了加拿大温哥华，住在当地最贵的社区，作为全校惟一的中国人，蒋佩蓉却发现，很讲礼仪的英国人却根本不尊重她，严重的种族歧视，反倒让她能够冷静下来看西方的文化，能够不那么崇洋。
教子从零开始
如今的蒋佩蓉有着多重身份，在本职工作之外，还是商务礼仪和儿童礼仪的专家。但对孩子的教育，却是从零开始的。“从小到大，我只会读书，不会照看孩子。而且我小时候家里是三姐妹，所以男孩子对我来说是个让我很头大的问题，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于是对儿子们的教育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实践出真知。而对儿童礼仪重要性的认知，则源自一次尴尬的经历。“我有次邀请一位朋友来家里作客，我们家老大平时很健谈，很多话，但他那天晚上都没有讲话。我就转过去问他，你今天晚上怎么都没有话讲呢?然后他就问我：妈妈那个阿姨怎么那么丑?”蒋佩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当时我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很尴尬。那个朋友因为生病，脸上有一大块斑痕。我的大儿子一整晚都在盯着这块斑痕看”。虽然朋友宽容大度没有计较，但蒋佩蓉却由此意识到应该教给孩子如何去礼貌地对待他人。
“有些中国父母教育孩子，就是告诉孩子你必须这样，必须那样。是不是应该跟孩子解释一下原因?”“这要分两个方面，孩子越小，你就越不能跟他讲理由。比如吃饭，你就告诉他，家里的规矩就是长辈先吃，长辈动了餐具你再动。这个就是规定，不需要解释，遵守就可以。”蒋佩蓉说，“当孩子长大到能跟他人对话的时候，你再教他，OPEN&QUESTION，开放式的、引导式的问题，这时教给他们礼仪，就要解释为什么。养成习惯之后，孩子出去就会自然而然地尊重他人，礼仪便会潜移默化地成为他的一部分”。
在研究儿童礼仪的过程中，蒋佩蓉遇到形形色色的问题，她说，中国的儿童教育中，最糟糕的问题就是自私。“外国已经有CHlNAONE这个说法，对中国的独生子女有点头疼。”蒋佩蓉有点无奈地摇摇头，“现在很多家庭，孩子是中心，孩子拥有优先权。这是错的。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孩子在家庭中都应该有其正确的位置，但绝对不是最高的”。位置越高，责任越大，需要服务的人也越多。然而幼小的孩子却不可能承担这样的责任，于是地位与责任不符，“这样长大的孩子一辈子只知道服务自己，也就是自私”。
面试之后的礼仪比面试更重要
求职面试节目继相亲节目之后大热，从《职来职往》到《非你莫属》，各位嘉宾、选手、主持人，卯足了劲儿面试或者被面试。前不久《非你莫属》有一期节目在网上引起热议，海归女选手刘俐俐更是被冠名为最牛面试者等等。采访之前，蒋佩蓉刚刚应邀看完这期节目。“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感觉，就是很不舒服。她没有被尊重。”蒋佩蓉语气里带了一丝难得的激动，“我几十年都在不断地面试别人。在加拿大我帮助父亲创业，常常要替他雇佣员工，到了MIT之后，我是Nominations Committee的会长，MIT每一个决定都需要有一个学生参与，所以每一年我都要面试很多自己的同学。工作之后，面试的人更多。我觉得面试官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就是代表自己的组织、自己的公司，作为好的大使。所以当我不尊重对方，我已经砸了自己的牌子。所以你看这期节目播出来，对这个节目的影响是有建设性的还是亏损性的?”
每一年申请MIT的近千名学生中，只有6名会被录取，蒋佩蓉说，其实她面试的绝大部分人，最终都会被淘汰，“但是你可以去打听，如果要他们形容他们面试MIT的过程，他们一定说，面试MlT的过程是非常愉快的，高兴的。我从来不挑毛病。我看的是优点，然后选择我最喜欢的，最适合MIT的”。在她看来，面试对于应聘者和面试官来说，都是一个选择“最合适”目标的过程。我常常比喻面试就是相亲，你不是上来先谈硬件，而是一见面先要让对方很难忘记你，留一些神秘，一步一步跟进。面试也是一样的。你应该让那个企业很向往你。
“可能是因为MlT中国区总面试官的身份，来找我的人几乎都是问我关于面试的问题。”蒋佩蓉说，“但其实面试是礼仪中非常小的一部分。我更希望谈你被 录取了之后进入单位，要怎么跟同事相处，怎么跟老板相处，怎么管理你的团队等等”。
冗长而毫无建设性内容的会议、反复抄送内容庞杂找不到重点的邮件、茶水间里久久不散的饭菜味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非要用邮件义正词严地沟通、越级报告打还是不打……每个身在职场的人，或多或少都与这些问题面对面接触过。“比如开会，一个人站在上面讲好几个小时，底下的人做什么的都有，就是没在听。他们会想，这个会议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认为，无关的人员根本不需要参加，会议有个明确的议程，有明确的目标，这样才不至于浪费大家的时间。”蒋佩蓉说，“再比如，团队成员迟到，你怎么办?写封邮件告诉他?其实更好的方式是面对面就此沟通。使用邮件，脱离了肢体语言和表情，对方很容易误会你对他的态度，反而将事情扩大化了”。
热点评
关键词之 虎妈、狼爸、鹰爸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孩子当动物来养。你是在养虎、养狼、养鹰，还是在养人?要育人，就不能把人当作动物，当作机器。人是有尊严，有高尚的灵魂的。”
“虎妈、狼爸，他们的孩子其实还是一个未成品的状态。他们只是进了名校。但是你不要把孩子的成功定义为他拿到名校的录取书。名校的学生，在三四十岁自杀的、发疯的一堆。我的同学里就有。在虎妈、狼爸这种教育方式下长大的孩子很压抑。就像是一直在拧这个发条，或者一直在拧这个螺丝，有一天它会崩开，然后头脑就会爆炸。那一天是什么时候，我们不知道。”
关键词之 林书豪
“当大家都在说，哈佛毕业怎么不去华尔街当神童，为什么要让他去打篮球，而且又打得不顺利。再加上种族歧视，各种原因，林书豪被埋没了两年。在这两年之中，在林书豪最失意的时候，父母无条件支持他。”
“而当林书豪成功了，他的父母没有跳出来说什么豪爸豪妈的育子经。孩子该发光的时候你就让他发光。孩子失意的时候你无条件地支持。这个才是父母应该去做的事情。”
关键词之 刘俐俐
Q：网友评论说“不止一次在镜头上看到刘俐俐露出不屑，鄙夷的眼神。让人非常的不舒服。”对此您怎么看?
A：我觉得把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放在那个环境之下很不公平，要是我在那个环境之下，我也会有情绪。刘俐俐是一个比较有个性的女孩子，所以就把情绪表露出来了。在公开的场合这样攻击她、侮辱她，是面试官的过错，制作人的过错。国内目前面试的问题在面试官，而不是面试者。95％的面试官都有问题。
Q：刘俐俐在面试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A：她的问题就是让主持人觉得她很骄傲。但其实不是，这只是不同文化导致的交差感。刘俐俐和主持人没有办法在同一条线上沟通。我觉得导火索就是她开始讲英文，主持人就觉得被挑衅了。她需要了解这个节目、了解主持人。如果我是刘俐俐，我连节目都不愿意去上。但因为刘俐俐年轻，自信，她的失败在于她对对方没有足够的了解。她的自信用错了地方。
Q：张绍刚作为主持人、面试官，是否应该在面试中表露自己的情绪？
A：不应该。面试官代表公司，不能说你不喜欢一个面试者，你就攻击他。而且作为长辈，要大气一点。即使对方闹脾气，你也不需要生气。我觉得张绍刚可能是节目需要在作秀。但是节目设置得很不专业。节目本身没有任何指导意义，反而会误导求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