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河奇人”张含英:民间治癌奇人

  张含英是中国水利史上的一位奇人。说他奇,因为他人生跨越3个世纪、拥有3个生日、矢志治河70余年,在百岁之际,还在办公室辛勤耕耘。为实现自己的治河梦想,他执著奋斗了一个世纪之久。在治河史上,这样的人绝无仅有!
  
   艰难求索
   张含英生于1900年春季。黄河边的曹州古城,浓郁的花香,掩盖不了那时列强侵凌的喧嚣、华夏子民呻吟的痛苦,也挽留不住难民因黄河泛滥而背井离乡的脚步。位于黄河流向转折点附近的曹州,更是黄河泛滥的重灾区。辛勤忙碌的人们,晚上难得的休闲时光,也常常被黄河发水的报警锣声所惊扰。幼年的张含英,生活在老祖母倾情呵护而又绝少溺爱的氛围里。为了张含英的未来,老祖母稍有闲暇,就给他讲大禹治水、女娲补天等古代传说。这让张含英从小就埋下了兴利治水、造福苍生的梦想。这个梦,成就了张含英的百年人生。
   然而,梦境的鲜花却常常被现实的残酷所蹂躏。中学毕业,张含英如愿进入北洋大学学习水利。他刻苦攻读、品学兼优。但是,由于参加伟大的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张含英被学校开除。要想复学,需要具结悔过。爱国无罪!张含英愤而离开北洋,转赴北京大学求学,却因北大无水利学科而困扰。为了心中的那个梦想,张含英毅然赴美留学,先后到伊利诺大学和康奈尔大学读书。这两所大学都是今天大洋彼岸的著名学府。在那里,张含英半工半读,以优异成绩获得学士与硕士学位。面对可以留在异国他乡的机会、丰厚的报酬与优裕的生活,张含英留恋祖国、心系黄河,毅然踏上了归国之途。
   那时的中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黄河堤防失修、决口频仍。1925年,濮阳黄河南岸李升屯决口,山东河务当局邀请具有丰富学识的张含英考察决口情况。张含英看到旧式埽工质轻易腐,便提出埽工改石工的建议。不料,却招致旧河工人员的抵制,言修埽乃河工之成法,不可易。后来,张含英又提出引黄河水灌田、发电等建议。此建议虽经试验证明在黄河上行得通,但难以大力推行。黄河治理,分省而治,观念陈旧,技术落后,河政腐败,处于积重难返、灾�连年的状态中。
   连年的大水,引起了国内各界对于治河的强烈关注。在各方的呼吁下,黄河水利委员会终于在1933年大水后成立,一贯倡导以近代技术治河的李仪祉、张含英走上了黄河治理的前台。可是,堵筑决口不让他们管,下游三省河政也不让黄委会插手,踌躇满志的李仪祉、张含英只能着手基本资料的准备工作,建立水文站,成立测验队,开展水土保持和河工模型的试验研究。尽管如此,黄河上还是出现了一派新气象,利用近代科学技术治河之风逐步在黄河上播撒开来,黄河治理也朝着河政统一、技术更新的方向一步步前进着。后来,当权者的掣肘、经费的拮据、旧官僚的愚昧迷信,还是让李仪祉、张含英深感无奈,愤而辞职。加以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抗日战争爆发,一个充满希望的治河新局面就这样被扼杀了。
  1941年,张含英被任命为黄委会委员长。抗战时期,河防即国防,治河经费奇缺,修防队伍归军方节制,大堤作为军事工程管理,黄委会处于艰难维持状态,难有作为。1943年,张含英视察防泛西堤修防,被某些官员嘲笑要不来钱,贻误河工,张含英即拂袖而去。
  自1925年回国,20年间,张含英工作换了10余个,两度任职,均无善终。他胸中的那个治黄梦想依然虚幻,难以实现。但张含英毫不气馁,一有机会,他便深入地学习研究古代河防知识,用近代技术的观点分析研究,把传统经验与近代技术结合起来,探索黄河治理开发的方略、对策,写下了大量的理论著作,比如他在30多岁时出版的《治河论丛》《黄河志―水文工程》等,为探索黄河治理方略作出了贡献。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组织黄河治本研究团,由张含英任团长,对黄河上中游作了系统考察研究。根据这次考察成果,结合已有的认识、实践,张含英写出了重要论著《黄河治理纲要》,系统地阐述了他的治河主张,强调对于治黄要上中下游统筹规划、综合利用、综合治理,显示了他对于黄河治理的远见卓识,推动了黄河治理理论与实践的发展。
   当时,国内内战阴云密布的现实,又让张含英倍感凄凉,陷入“《纲要》虽好,然而何时才能实现”的无助失望中。
   泱泱中华,虽然历遭劫难,但黄河母亲始终挚爱着她的每一个儿女,也为希冀大展宏图的英才提供了施展抱负的机会。
   三个生日
   考察结束后,张含英的工作又迭遭变动,他被鬼使神差地推到了北洋大学校长的职位上。由于教育经费不能按时发放,1948年年底,张含英去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交涉,却被教育部要求撤往台湾。这让张含英深为震惊。自己的梦想是治河,自己的事业在大陆,怎么能去台湾呢?为了免遭厄运,他蓄起了长须,以防被认出来,行动上也谨小慎微,从而躲过了远赴台湾的浩劫。
   开始于1946年的人民治黄事业,这时已走过了艰苦的草创阶段,连续两年取得黄河安澜,堤防修缮,队伍发展,并进行了大规模治理开发的初步研究。黄河的治理开发与长治久安,迫切需要大批具有理论与实践经验的技术专才。
   解放区政府想起了张含英!南京解放的第三天,冀鲁豫解放区治黄事业的初期领导者段君毅就到张含英家探望,恳请他赴解放区治黄机构工作。张含英慨然应允。
   1949年6月,张含英赴开封就任解放区黄河水利委员会顾问。时值伏秋大汛将至,人民治黄机构清新的风气、忙碌的场景、高效的工作,治河员工干练的作风、高度的责任心,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解放区黄委会防汛会议决定:当年防汛工作,要“保证陕县黄河水流涨到16000立方米每秒时,下游大堤不决口”。历史上从来无人敢保证黄河大堤不决口!中国共产党人气冲云霄的气魄让张含英既震惊又佩服,他深感天下大变、换了人间。同时,他又很振奋,因为在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中,自己必然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为人民治黄而工作,实现自己久已蕴藏的黄河梦。
   张含英一方面积极参加政治学习,追求进步,一方面为治黄事业的发展提出了诸如兴建人民胜利渠等多项建议。但是不久,张含英又离开了他极为留恋的治黄岗位。不过,这次他没有了彷徨凄凉,而是带着沉甸甸的责任。因为全中国水利事业的发展需要大批人才,需要大批的管理者与技术干部,张含英被任命为水利部副部长兼技术委员会主任,参与筹划包括黄河治理在内的全国水利建设。
   他仍然为黄河奔波着,考察黄河河道、工程、坝址,考察黄土高原,为编制《黄河综合利用规划技术经济报告》呕心沥血地工作着,为全国人大通过根治与全面开发黄河决议欢呼着,为黄河三门峡工程的建设忙碌着,为三门峡枢纽的改建及下游的治黄实验思索着。
   张含英把新中国成立之日,视为自己的第二个生日。他以自己的辛勤工作证明,在人民治黄事业波澜壮阔的发展中,他确实新生了。
   张含英工作上信心百倍、政治上不甘落后,1956年他就提出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此后更矢志不移,努力学习政治理论,逐步改变自己头脑中的旧思想,清正廉洁,一尘不染。“文化大革命”中,他洁身自好,不随波逐流。改革开放后,他青春焕发,70余岁的他顿感神清气爽,倍感治黄的春天、水利的春天、科技的春天又再次来临了。他探索水利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地位问题,深入研究水利经济问题,为水利改革、发展呐喊和筹划。同时,他的政治信念更加坚定了,对中国共产党的追求更加炙热了。1981年初夏,中共党组织伸开双臂,拥抱了这位追求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赤子。
   张含英万分激动,把入党之日视为自己的第三个生日,把自己比做党的新生的婴儿,要用新的奋斗感谢祖国的教育与关怀。他每天坚持去办公室学习文件、看书、读报、写文章、接待来访者,他要让自己的思想和技术跟上时代的发展步伐,在耄耋之年,虽不能参加一线工作,但还可以摇旗擂鼓,振奋士气。“余热夕阳颂,向前赤子心。”这句诗,就是他晚年心境与行动的写照。
   黄河情结
   张含英具有浓郁的黄河情结,他为黄河喜、为黄河忧、为黄河谋、为黄河忙。用他81岁时的话说是“黄河召唤系我心”, 用他百岁时的话说是“治河之心未泯,黄河情结依旧”。
   是呀,自从青年时期投身治黄实践,他的心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黄河。黄河的每一段河道、每一段优良坝址、每一处地域的风土人情、每一次重要决口的前因后果,他都了然于胸。他走遍了黄河的山山水水,思索过全流域的开发治理方策,许多重大的决策里面有他的心血,许多重大的工程里面有他的汗水,他确实做到了为黄河而生、与黄河共荣。
   在事业发展的年代里,他奔波在实践一线,推动治黄事业的发展。在“文化大革命”的岁月里,他躲进图书馆,认真进行历史治河研究,汲取古代治河的丰富营养,用现代技术的眼光总结古代与当代治河的得失,完成了具有很高学术水准的《历代治河方略探讨》《明清治河概论》等著作。
   他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大幅的黄河流域图。退出领导岗位之后,每逢黄委来人,他都在那幅图下接待。他还在那幅图下看书、写作。那幅图,仿佛就是他的一位老朋友,年年月月和他有聊不完的话题,从而活跃着他思考的灵感,使他感悟出一个个促进治黄事业进步的奇思妙想。
   国家确定了水利是国民经济基础产业的地位后,确立了水利事业改革、发展的方向,他又念念不忘黄河,急切地对黄河方面来人讲:“黄河是受全国水利发展方向的影响的,是不是黄河也跟着全国水利发展的方向走啊?黄委注意到这个问题没有?找到了向21世纪前进的道路没有?”流露出对黄河未来发展战略的深沉思考。
   黄委民国黄河史研究启动后,张含英为项目组成员安排了一个星期的专访。他一见面就拉住项目组同志的手,久久不肯松开。谈起黄河,张老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一发而不可收,一讲就是数个小时。他详细地谈了民国时期近代治河技术的传播、实践情况,澄清了不少治河史实,帮助项目组进一步理清了研究思路。
   为了保证项目研究顺利进行,张老说:“看来,我们要合作一段时间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你们的事,我就把它当成个事,一见到你们,我头脑里的黄河史就没有断过,总是魂牵萦绕啊!”
   每次望着张含英疲倦的脸庞,项目组同志们的心中就隐隐不安。有次见到张老的女儿,她说:我寻思着来了什么客人啊,这几天父亲异常兴奋。张老谈兴未尽,他说:“我已快100岁了,要把话全给你们说了。”
   这就是张含英,一位把毕生精力奉献给水利与治黄事业的老专家,一位对青年人谆谆教诲、寄予厚望的长者,一位对祖国无限忠诚的共产党员。他无愧于“黄河老人”、“20世纪中国水利见证人”的光荣称号。
   2002年12月,张含英先生与世长辞。几十年来,人民治黄事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张含英所孜孜以求的治黄主张,如今已大部得到实现。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张含英终于圆了他的黄河梦。这是张含英之福,更是国家之福、人民之福。每一个炎黄儿女都由衷地感到高兴。
  如今,在中共中央2011年1号文件和中央水利工作会议的指引下,水利建设、黄河治理又迎来了大发展的良好机遇。值此时刻,我们倍加怀念开创了人民治黄事业和新中国水利事业的张含英等老一代水利前辈。
  这正是:
   世纪追梦人,黄河永记心。
   音容今犹在,颔首催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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