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教育部、中国教科文卫体工会全国委员会就印发了《高等学校教师职业道德规范》，这是对高校教师及时的督促，也是春节前最好的礼物。《规范》第四条为“严谨治学”，要求教师“秉持学术良知，恪守学术规范”，第五条是“服务社会”，“坚决反对滥用学术资源和学术影响”，主要针对高校各级领导和教师而言。半年前，中国社会科学院也制定了《编辑部人员执业行为规范》，本刊编辑部将切实贯彻精神，并愿意接受学界的监督，欢迎大家提出意见。
其实这两份《规范》是互相促进的。如果作者群不能诚实守信，尊重他人劳动和学术成果，那么编辑部也容易失守。同为读书人，应提倡君子之交。今后纸质版来稿还烦劳直接投寄编辑部，以便于编辑审稿时少一些人情上的顾虑。
王士�的《吴顺恪六奇别传》很有名，收入不少清文选本。吴六奇是广东潮阳人，“少好博，尽败其财，故流转江湖”，到了杭州一带，他还得到“铁丐”的美号。崇祯时的举人查继佐与他交谈，称他“海内奇士”，“留与痛饮一月，厚资遣之”。吴六奇熟悉南方交通地形，乘清军南下，立了大功，任广东水陆师提督。昔日的乞丐发达之后不忘涌泉相报，这正是王士稹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不妨来看看吴六奇如何报恩。他先是叫一个牙将带了他的一封信去江南见查继佐，“以三千金为寿”，并请他到广东小住。查继佐入粤，一路上“供帐极盛”，也就是说处处受到奢华的招待。到了惠州，天天歌舞宴会，“自是留止一载，装累巨万，复以三千金为寿，锦绮珠贝珊瑚犀象之属，不可訾计”。吴六奇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私产?较大的可能是他动用了公共资源，比如军费或军饷，或者是利用职权搜刮民间。可叹的是王士稹不一定会想到豪举背后的问题。这篇文章的结尾是作者精心安排的高潮：“初，查在惠州幕府。一日游后圃，圃有英石一峰，高二丈许，深赏异之。再往，已失此石。问之，则以巨舰载之吴中矣，今石尚存查氏之家。”吴是广东水陆师提督，自然能调用国家的“巨舰”来装运私人的礼物。可惜，在吴(还有王士�)眼里，只有所谓的人情，公私之辨没有必要。假如连渔洋山人对此也无所意识，普通老百姓公共观念的缺失就更不奇怪了。没有公共精神，就没有国家。
不久前读到莫言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后的感言，这是兔年读到的最动人的文字。因与前面提及的人情相关，录下来与诸位共享：
“揭露社会的阴暗面容易，揭露自己的内心阴暗面困难。批判他人笔如刀锋，批判自己笔下留情。这是人之常情。作家写作，必须洞察人之常情，但又必须与人之常情对抗，因为人之常情经常会遮蔽罪恶。……今后必须向彻底的方向努力，敢对自己下狠手，不仅仅是忏悔，而是剖析，用放大镜盯着自己写，盯着自己写也是‘盯着人写’的重要部分。”
“与人之常情对抗”，学界也要有这样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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