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呼唤敢闯敢冒的小平精神 毛小平

  重读邓小平1992年初的南方谈话,最大的感慨是――年华如逝水,倏忽间20年过去了!   20年来中国经济有了超常的发展,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但是,邓小平当年期望的“再有30年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却只实现了一半。制度“定型”化来得很快,却与“更加成熟”似乎渐行渐远,即“利益集团”和“社会分层”日益定型化,社会矛盾日益尖锐,乃至“仇富”、仇官和反智的民粹思潮很有市场。邓小平当年极力主张“彻底否定”的“文革”,也有死灰复燃之势。笔者觉得,这与小平南方谈话中说到的“共同富裕”目标没有得到认真对待,有着莫大的关系。须知,小平“设想,在本世纪末达到小康水平的时候,就要突出地提出和解决这个问题”,他所说的“本世纪末”早已过去了11年,“两极分化”非但未能遏止,反而成了刺眼的现实。
  
  【广东还有优势吗?】
  今天重读南方谈话,有两点特别引起我的共鸣。
  第一,邓小平一再强调要“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没有一点闯的精神,没有一点‘冒’的精神,没有一股气呀、劲呀,就走不出一条好路,走不出一条新路,就干不出新的事业”。
  他说,“深圳的重要经验就是敢闯”。推而广之,整个珠江三角洲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能走在改革开放的前头,就是敢闯敢冒的精神所成就的。那时候改革开放的主要障碍来自意识形态,纠结在社会主义制度能不能搞市场经济,应不应允许私有制和“三资”企业,引进外资是不是“卖国”等问题。
  深圳和珠三角为什么能率先冲破意识形态的障碍?“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群众冒死“逃港”用脚投票给了当地官员以巨大压力,邓小平、胡耀邦等中央领导人支持思想解放,习仲勋、任仲夷和吴南生等南粤主政者的开明,造就了深圳和珠三角先行一步的优势。当然,邻近港澳台,有华侨等海外关系,老百姓对外界相对了解,加上沿海的交通便利,也是有利的主客观条件。
  但如今,经济上“饮头啖汤”的优势已经不再。允许先试的经济政策已遍地开花,谁都可以“招商引资”,以致深圳的关卡(特区通行证)成了文物。税收优惠的特区政策也普遍享有,西部开发、东北振兴、中部崛起,浦东新区、滨海新区、两江新区……大家都有了“特殊政策”;再说,中国早已加入WTO,外国企业也要实现国民待遇,指望特惠政策发展根本不靠谱,充其量就是争中央转移支付多少,争重大国企项目之类。而且,经过这么多年发展,全国铁路公路交通网大为发达,重庆也可直接通过铁路出口产品到欧亚大陆,一些跨国公司已把生产基地搬到了重庆保税区。以西部为例,西安要做西部的中心,建国际性大都会;成都要做西南的中心;南宁要做对东盟和北部湾开放的前锋;昆明要做通往东南亚和印度洋的桥头堡……“梯度发展”的态势已展开全国性竞争,沿海地区已没有明显优势。
  再进一步言,沿海地区特别是广东,就经济论经济,也已没有多少优势可言。所谓“广东模式”,不过是“中国模式”的分支,通病一桩不少:政府主导、出口导向、高能耗高污染、低工资低福利、贫富悬殊、官民矛盾……和别的地方相比,广东的打工者更多,户籍鸿沟使外来务工者很难融入,与本地人的矛盾更突出。近来媒体已有报道,苏州和天津的GDP总量已直逼广州和深圳,有后来居上之势。
  那么,广东还有优势吗?有!它的优势就在于“敢闯”“敢冒”、先行一步的传统。
  第二点,小平南方谈话说:“现在建设中国式的社会主义,经验一天比一天丰富。经验很多,从各省的报刊材料看,都有自己的特色。这样好嘛,就是要有创造性。”须知,在一直强调“五统一”和“地方服从中央”的国情下,要保持敢闯敢冒勇于开拓的势头,鼓励各地竞争与创新非常重要。安徽小岗村领头的分田承包,江浙的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广东沿海的对外开放……改革年代之初的局面,本是各地各自为战寻求突破进而引起千帆竞发的结果。张五常说,中国的崛起端赖县域经济体的竞争――“县域”的表述不够准确,但各地的竞争确是如今经济活力的一个重要源头。
  
  【“敢闯敢冒”新三条】
  如何发扬敢闯敢冒的精神,再写改革开放的新篇章?我们不妨把邓小平讲的以上两点结合起来讲――因为提倡各地创新,也就是鼓励敢闯敢冒。
  30年前,对老百姓来说,改革开放的动力来自求生的本能,否则就不会冒死逃港,就不会有小岗村十八条好汉签生死契约分田单干。对于明智的官员来说,主要是出于对共产党对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的责任感,即南方谈话提到的周边国家发展起来形成的制度性压力,“不改革会失去人心,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这么多年的对外开放,人们的视野开阔了,教育的普及特别是大学教育大众化,提高了青年人的心理预期;财富的增长,私有产权意识大大增强……所有这一切,可以概括为人们的权利意识日渐增强,权利诉求大大提高。这符合社会发展规律,也印证了人的需求层次理论。其次,不少政治精英和经济精英,也渴望建立公平的竞争机制。没有公开公平公正的竞争规则,人们的升沉荣辱系于个别人和机构的喜恶,那么,谁都不会有安全感:不论多大的官,说不定哪天就坐牢了;不论多么大的富豪,说不定哪天得罪了谁就人财两空。正是因此,才有那么多官员和富商为家人办移民,随时准备开溜……
  人心思变、官心思变之下,可以说政治体制改革是进一步发展的瓶颈。邓小平早就说过,经济体制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要互相配合。如何用政治体制改革配合和促进经济体制改革,即用民主法治保障和推动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在我看来,得先回到1980年邓小平讲的破除权力高度集中的弊端上。这些年我们做了许多与邓小平当年的要求背道而驰的事,使一些地区、部门和单位“一把手”权力无边,出现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土皇帝”,所以才有买官卖官丑闻,才有无法无天动用执法机关的强征强拆。其次,请相信“恃德者昌,恃力者亡”这些古老中国的政治经验和智慧,不要迷信暴力维稳。
  解决了这个问题,再进一步讲敢闯敢冒。笔者理解,当下的敢闯敢冒可分三个层次。
  第一层次的敢闯敢冒,是敢于打破潜规则,循名责实。自改革开放以来,不论是邓小平理论,还是他曾强调的中共十三大决议文件“一个字也不要改”,以及现行的白纸黑字的许多中央文件,理念本来非常先进,比如“四大民主”,财政预决算公开,建立公共财政,建设服务型政府,保障人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等等――关键是很多地方没有落实。事实上,这些年确有地方主政官员这样做了,得到了民间的拥护。笔者希望,随着政治精英竞争的公开化和正常化,“迎合”民心党心、敢于实干的官员能越来越多。
  第二层次的敢闯敢冒,是争做试点,主动做试点。比如,“城乡一体化”是大势所趋,中央批准了成都市和重庆市进行试点。中央没批试点的省市,难道不可以有自己的试点市县区吗?还有社保、医改、教改等,这些年有些地方也主动进行了试点,“试点”的地方一多,社会的改革风气就形成了。
  第三层次的敢闯敢冒,是勇为“天下”先,敢饮头啖汤(鲁迅所谓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是后发国家,各方面都有发达国家的探索可资借鉴。在这方面,毗邻港澳的广东可能仍有某种优势。比如广州的“举牌哥”、“口罩男”、“拇指妹”,这些公民表达意见的行为,出现在广州而不是内地城市,显然并非偶然。
  如此,我们便有理由希望广东在公民社会建设和民间自治方面,开全国风气之先。2012年下半年,广东省将开放民间组织的注册,不再需要找挂靠单位,这无疑是意义重大的社会管理体制的改革措施。有理由乐观地相信,广东乃至全国,都将迎来敢闯敢冒的改革开放又一春。这是世界潮流,也是民心所向。
  原载于《同舟共进》2012年第2期,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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