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成湿片”风光的香港|香港星光大道 2018开放

  只是一家学校旁边的小书店,然而在成长易感的年代,走进那样的书店,都是一次次无可预知的冒险经验。还不知道世界有多大,还无从判断什么样的书里藏着什么样的内容,翻开书页,很可能就翻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领域,大受震动,甚至大受惊吓。
  十三四岁,我在那家书店翻开了但汉章的《电影新潮》,同时翻开了三个让我震动、惊吓的领域。
  第一个,是电影,或者说电影的多样变化风华。我知道电影是什么,虽然很少有进电影院的经验。那个年代,台湾的三家电视台不约而同,在星期六和星期天下午,都排了播映好莱坞老片的节目,将从30年代到50年代的好莱坞电影拿来一播再播。
  我看了一部又一部华丽的歌舞片,金凯利、佛雷亚斯坦、秀兰・邓波儿;看了一部又一部豪迈的西部片,约翰・韦恩、葛里-葛莱毕克;看了一部又一部大手笔的历史剧,《十诫》、《宾汉》、《埃及艳后》……
  然而一翻开但汉章的书,描写的是侯麦的《醉卧美人膝》、《绿光》,楚浮的《四百击》、《夜以继曰》,哇,我从来不知道的电影,以及我从来没有想过电影背后会有过程、故事,以及梦想。
  第二个领域更惊人,或该说更迷人。这样解释吧,《电影新潮》是但汉章在报纸上专栏结集而成的,他的专栏刚开始写,引起轩然大波,差点天折,后来匆忙改了名称才维持下来的。在改成“电影新潮”之前,专栏的原名是“新电影性电影”。
  书中还真的介绍了许多“性电影”。包括在美国莫名其妙大红特红的《深喉咙》,来自北欧的《我好奇,黄色》,充满荒淫堕落场面的意大利电影《十日谈》,日本大岛渚的《感官世界》……
  光看但汉章用文字叙述这些电影情节,就够让我心跳加快,面色潮红了,更何况书中还收录了好些电影剧照,其裸露程度,绝对不是我在其他任何书籍、杂志中曾经看到过的。
  还有第三项震撼。在“性电影”的领域里,竟然有一章专门写香港电影的。原来拍《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李翰祥在香港竟然拍过台湾根本看不到的“咸湿片”。光是“威湿片”三个字,就充满了禁忌的气息,奇异的嗅觉与味觉暗示。
  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明确感受到香港的存在,不只是历史课本上一言带过的西方帝国主义欺负中国的结果。原来,香港是一个可以看得到“咸湿片”的地方!
  我自以为是的理解了:是嘛,香港是英国殖民地,当然可以和西方社会一样开放。西方人可以在《发条橘子》中,让一个男人一边听贝多芬,一边“一箭双雕完成对一对姊妹花的肉体侵犯”(但汉章语);西方人可以拍一个人突然获得了透视衣物能力的荒唐情节,为了让“屏幕上走来一个个一丝不挂的美女”;西方人可以在银幕上反复看碧姬芭杜“那对即使躺下来时都还突显壮观的自皙胸部”……那么作为英国殖民地的香港,自然也能了。
  想到这里,觉得格外兴奋。在那个封闭的年代,周遭没遇过一个出过国的人,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能有机会去到任何一个西方社会。但香港就不一样了。小学班上就有一个从香港搬到台湾来的同学,他爸爸还有生意在香港,经常来来往往。他们家会有银色铝箔纸包装的巧克力糖,他是班上最早开始学拉小提琴的,他过生日时我得以沾光进到“统一牛排馆”吃生平第一顿西餐……
  回想起那个住过香港的同学,进一步坚实了我的信念。原来,开放、自由的西方没有那么遥远,就在教室中国地图上短短两三公分距离外的香港。原来,我只要有办法去到香港,就可以看到李翰祥的电影,也可以看到《绿光》、《发条橘子》和《我好奇,黄色》,我就能看到但汉章帮我打开的那个世界了。
  在那个当下,看到那些禁忌电影如此重要,知道有开放的香港在不远处如此重要,这项记忆始终留着。至于后来发现其实但汉章自己也没看过那些电影,发现那些电影其实也没有那么惊骇,尤其发现香港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开放自由,就都是长大后无可避免的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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