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珍珠akoya官网 珍珠聚集的好天气

   我把所有的情感都打包寄给了过去的你,漫长的岁月里,也许有个看不见的时光快递员,会把它送给你。    连同这个,有珍珠聚集的好天气。    当你离尿裤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但是你老妈依旧和三姑六婆聊你当初呛奶尿床第一次走路距离厕所只有两米却把大便拉在裤子里然后让房间臭了足足两天……诸如此类的八卦。每当这时,我就会默默塞上耳机,假装自己神游去了外太空。
   读高一的闲散男生永远也不会明白高三的苦逼学姐学长们到底有多惨,因为他们需要挤破脑袋才能考进大学,更惨的是据说现在毕业等于失业,而且男女比例很吓人,身为一个男生,你有三分之一点几的可能性成为一名光荣的光棍儿,五分之一点五的机会被迫成为一个GAY!
   每当胖子问我,江一行,觉得班上哪个妹妹最漂亮的时候,我都会给他一个大白眼。我们班那些瘦巴巴干枯枯明显还是小鹌鹑的女生,哪有什么漂亮可言。班长是女的,副班长也是女的,××课代表是女的,连劳动委员都是女的……我怀疑那个可怕的女班主任是个女权主义者,因为班上稍微有点油水的职位都是女生担当。
   她还经常把我们几个捣蛋鬼揪到办公室罚站,让我们痛定思痛考虑未来,人生的路到底要怎么走,才不浪费地球的空气和土地。
   我说:“老师,地球的空气已经够糟糕了,我活在这个星球已经很不幸了,谁知道大家还能不能扛到二○一二年的十二月呢。”
   然后……胖子他们都被赦免回教室了,我一个人继续罚站到了天黑。
   我爸说我这人的唯一优点就是脸皮厚,从来不怕丢脸。我想说,我真的是你生的吗?那天晚上我和我爸被老师训得像个孙子一样,讪讪离开时,我爸咬牙道:“活该她单身,长得像凤姐就算了,脾气还这么坏!”
   我点头如捣蒜,幸亏今天来的是我爸,如果是我妈,我半边耳朵,基本就废掉了。
   走到车棚的时候,正好看见重晚,她住我家对面楼,正在读高三,经常亮灯到半夜。高三的人有一个显著特点,脸色苍白,眼圈发黑,跟中邪了一模一样。
   “重晚!”我挥手打招呼。
   重晚推着车子走过来,马尾一甩一甩,冲我咧嘴一笑:“今天又看到你站办公室了。”
   我撇嘴:“总有一天我要告到教育局,体罚学生罪该万死!”
   我爸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压低声音:“重晚,你爸好些没?”
   重晚看了我爸一眼,有些尴尬,小声道:“谢谢叔叔,还不就那样呗。”
   我爸咳嗽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自然:“那个……我有个同学刚回国,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要不你回去给你妈说一声。这是他的名片,其实这个同学你妈也认识。”
   我挖挖鼻孔,看着我爸把那张皱巴巴的名片拿了出来。
   重晚笑了笑,接了过去:“谢谢叔叔。我爸的状态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就是正常人,只是有些神经兮兮的。糊涂起来……”
   糊涂起来就会见着什么就砸什么,见着谁就打,所以他犯病了,重晚和她妈妈会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爸捆在床上,或者……直接敲晕。不过现在似乎没暴力倾向了,总是一个人有气无力地瘫在躺椅上,像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我老乡给我们带了几箱红富士,空了我让一行给你们搬一箱过来。”我爸对重晚那叫一个好啊,直接忽视我这个站在旁边的亲儿子,“要不,叔叔带你和一行去吃个宵夜怎么样。上了一晚上的课了,肯定饿了。”
   我退后一步,冲着重晚直点头,张大嘴无声说道:去啊……然后指指自己的肚子,我快饿死了。
   重晚鄙视地斜了我一眼,点点头:“好啊。谢谢叔叔。不过苹果还是免了,我怕阿姨知道了……又去找我妈吵架,我妈现在彻底怕了。每次阿姨一闹,我爸知道了就要大发脾气。”
   重晚声音越说越小,我爸一脸尴尬,连连道歉:“一行妈真的……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小家子气!老爱瞎想!”
   我暗暗捏了捏拳头,心里为老爸赎罪--妈,如果你现在耳根子发热,请原谅老爸的口不择言,他不是故意的。
   昏黄的路灯下,围满了飞舞的蛾子,地上尸横遍野。
   老爸走在前面,身姿依旧挺拔,推着我的自行车,偶尔回过头来看我们,微微一笑,总会让我心里一阵发软。
   我提着书包,甩在肩头,全然不顾已经散开了的帆布鞋带,走在重晚身畔,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乐开了花。
   她盯着我爸的背影发出了感叹:“真羡慕你,有个好爸爸。”
   我挠挠头:“拜托,你没见我爸小时候揍我哦……如果不是我顽强,现在你只能在墓地里探望我了。”
   她转过头来笑:“我知道啊,你小时候常挨打,哭号声那叫一个响亮,你的嗓子像铜锣似的,每次一哭,院子里就晓得--哦,江家小孩又挨打了。”
   我爸听到了,停住脚步,瞪我:“乱讲!那时候巴掌还没挨着他的屁股,他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江一行每次都是,哇啦啦乱哭乱叫,不把嗓子吼哑就不会停。后来邻居们都劝我,下手别那么狠,虽然男孩皮厚实,也不能往死里打啊。我是有冤无处说,我压根没打到他!”
   重晚笑得前俯后仰,支离破碎,我都不知道,我爸原来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有我爸讲笑话的功力,这样就可以经常让重晚大笑了。她平时总会皱着眉,把单车骑得飞快,不爱与人说话,一副自闭儿童的样子。
   胖子说这是青春期女生的特点,我反问青春期男生的特点是什么?
   胖子鼓着金鱼眼,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躁……动!”
   从此,我膜拜这个每次考试都刚好在我后面一名的胖子,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哲学家。
   入夜,我拉上窗帘,关上灯,坐在飘窗前,把头探出了窗帘外。
   对面的六楼,重晚的妈妈正埋头在厨房忙碌,她很晚才下班,做饭时总会搞得乌烟瘴气。重晚站在厨房门口,咬了一口苹果,然后走过去,喂了她妈妈一口,看起来又温馨又感人。
   客厅的窗帘半拉着,开着灯,重晚的爸爸躺在客厅的躺椅上一动不动,一只拖鞋在脚上,一只掉在了地上。
   我调了调望远镜的焦距,看到了他半张着的嘴里流出了唾液,顺着脖子滑到了衣服上,浑浊的眼睛半闭着……很多次,我看到他,都担心他会随时死掉,或者已经死掉了。
   十多分钟后,重晚和她妈妈布置好了饭桌,重晚走过去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爸爸的肩。我移了个位置,晃了晃蹲麻了的小腿,看着重晚张合的嘴唇,不由自主为她配起音来。
   我常常玩这个游戏,后来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真的可以看着别人的嘴唇就可以大致猜到简单的发音了。
   --爸,吃饭了。
   重晚的嘴唇发出了一个简短的停顿,然后是三个连贯的字。
   重晚爸爸缓缓睁开眼睛,呆呆地望了重晚一眼,眼神很陌生。
   我往前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却嘭一声撞在了玻璃上。
   --哦。
   他的嘴呈半圆状,保持了许久,慢腾腾翻了个身,撑着双臂想要爬起来,却失败了,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重晚想要伸手去扶,却被他摆摆手,又自顾自抹了一把汗,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朝着餐桌走去。
   重晚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脸,一股难言的郁闷堵在胸口,我放下望远镜,拉上窗帘,靠着窗户,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很久……
   “一行!吃完鸡蛋再走!”大清早,我妈就吼我。
   我一溜烟冲到车棚,磨磨蹭蹭推车,过了一会儿就看到重晚边走边扎头发,朝着车棚走来。我假装低头开锁,慢慢腾腾,一直到重晚走过来用脚踢踢我的车轮,我才猛地抬头,一副“好巧”的表情。然后我们俩,就一起骑着车,穿过长长的巷子,骑上宽敞的马路,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聊着天。
   我五岁那年就认识重晚了,那时候她总是扎着羊角辫儿,跳橡皮筋特别厉害,院子里的女生都跳不过她。重晚的爸爸精神还正常,是个饭店的厨子,晚上下班时就会带着一些兔头鸭脖子之类的熟食回来给重晚吃。重晚妈妈是一个教师,教语文,听说还在一些报刊上发表过豆腐文章。
   我们这个小区有好多年历史了,外墙早已斑驳,大家都是看着彼此结婚生子老去的老邻居了。不过城市改建,已经慢慢有人搬了出去,家里有钱的,都搬去了市中心,孩子长大的,也在城里买了房子。我妈说,我们很快也要搬走了,要不是爸一直不同意,去年都搬了!说罢,总会一脸复杂瞪我爸一眼,甩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老江,我可知道你心里打什么小算盘!哼。
   老江总会面无表情走进书房,默默关上门,任我妈咆哮也不出来。
   每当下晚自习,我就会飞快冲出教室,推着自行车慢腾腾躲在门口的花坛边,等重晚下课。守株待兔有时候等得到,有时候只能一个人骑回家。
   我只远远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晃悠悠骑着单车穿过绿灯,穿过霓虹闪烁的街头,看着她的马尾在脑后轻轻甩动,整个画面就像是小清新电影里最美的一幕--心爱的女孩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专心骑着车,灯光是那么的美,连汽车喧闹的喇叭声都悦耳起来,所有的景和人都成了黑白,整幅画面里只有女孩才是彩色的。
   她带着流彩划破了黑暗的世界,牵着着我的目光,一点点远去。我的整个青春期都被这幅彩色的画面充斥着。
   当胖子他们还在讨论谁尿尿尿得最远,隔壁女生谁的胸部最大,谁有那些日本小电影的时候,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像桃花岛的黄药师,江湖的恩怨与我通通无关,我只在乎这片开着桃花的岛屿。
   有一天,胖子突然撑着下巴鬼鬼祟祟问我:“我发现你早晨经常和一个姐姐一起来哦!”
   我抱着头,躺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放在桌上:“你哪只狗眼看到是姐姐!”
   胖子挖挖鼻孔:“拜托,一看就是高三的苦逼学姐啊!江一行,你推车走在人家身旁,一脸谄媚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小跟班好不好!对了,不要告诉我,你喜欢那个姐姐哦。”
   我抿抿嘴,竖起中指:“姐你妹。”然后一脸愤怒把桌子搬到了最后面,远离这个死胖子!如果不是后来他给我买了一星期可乐,我才不会和他和好!
   我和重晚要好到,我还未开口,她就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她在心里哼着歌,我脱口而出的必定是后面那句歌词。这就是相伴十来年的默契,她知道我尿床拉屎在裤子里,跳沙坑摔得鼻青脸肿,我的个子树苗一样一年年长高,从比她矮一个头,到可以与她对视,到如今的我,需要低头才看得到她的嘴。重晚性格内向,压根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像那些活泼的女生,唧唧喳喳爱抱团。她一直是个闷葫芦,除了和我在一起。
   记得有一次,我问她:“你的祖先和王重阳有什么关系吗?”
   她歪着头,反问:“那你和江别鹤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任何关系啊。”我无辜耸肩。
   “我和王重阳也没有任何关系啊!”她食指猛戳我额头,大笑。
   这样的快乐,我以为只有我才能给。就像无数个夜晚,我骑着单车,跟在她身后,默默守护一样。
   可是重晚总说我是她弟弟,是个小屁孩,每次听到都觉得很火大,讨厌老妈让我晚生了两年,如果我比重晚大多好,或者和她一样念高三也行啊!如果和重晚一班,没准我学习就有动力了!
   所以我成绩不好,我妈应该负主要责任。
   这一年,我十六岁,个子在猛长,因为身高和学习差的缘故,和我的死党胖子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青春期的男孩,好像不迷一个球就不是男生一样,有人爱足球有人打篮球,再不济,也要买副拍子玩乒乓。我和胖子下午放学总会在篮球场蹦�一番,期待可以有樱木花道的天分和流川枫的英俊,胖子想要秒杀全校女生,而我只是想要长点胸肌让肩膀再宽阔一点,免得哪天重晚伤心失恋靠我肩膀,会被骨头硌疼脸。
   我和重晚经常爬上老楼的屋顶,那里生锈的铁门一推就开了,没人会到这荒芜的天台。这里有好多被人丢弃了好多垃圾,其中一个破碎的浴缸被重晚塞满了泥土,种了满满一浴缸的紫色小花,风一吹就左摇右晃,花香扑鼻。
   我们在楼顶藏了一箱啤酒,还找了一个烂电脑机箱做烧烤架,边吃烧烤边喝啤酒。
   小区里的人已经搬走了三分之一,我问重晚他们家什么时候搬,听说这片老房子通通都要拆去了。重晚说不知道,就算拆迁拿了钱,第一件事也是给她爸治病,大概没钱搬去好地段了。
   重晚成绩很好,在老师眼里是那种不聒噪的好孩子,成熟稳重,只知道埋头苦读。可是我知道,重晚会喝酒,五罐啤酒也不会醉,白酒可以喝半斤。因为她爸生病后,那些酒都被她偷偷喝了。
   她会把啤酒罐偷偷摇得翻天覆地,然后一脸微笑递给我,我哐当一声打开,白色的泡沫立刻就会喷我一脸,重晚就会笑得捂着肚子靠在我背上,一直那样笑着……笑很久很久。
   她觉得我太笨了,每次都上当。我一脸无辜反驳:“因为我单纯没有防备心嘛!”
   重晚看着我,带着姐姐式的温柔,替我擦脸上的啤酒,语重心长:“江一行,你是个好孩子。你要一直这么单纯这么好,我只喜欢这样的你。”
   我骄傲地伸长脖子,捏着拳头做革命人士冲锋状:“那是当然!”其实心里在说,好个屁!
   她偶尔还抽烟,两根手指夹着雪白的香烟,叼在嘴里,熟练打燃火机,烟凑过去,猛吸一口,然后闭上眼睛,靠着脏兮兮的墙壁,彻底放空。
   有时候我把我爸的中华偷出来,悄悄放在电脑机箱下,那是重晚藏烟的地方,我喜欢给她这样的惊喜。她一定知道是我,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那些烟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见了。可是她从来不准我抽,说小孩子在长身体,抽烟会老得很快,明知道这个理由十分扯淡,我还是乖乖听话。当胖子在厕所被数学老师逮到抽烟时,我幸免于难。
   每次在天台抽完烟,重晚都会立刻嚼三片口香糖,做功课一样认真,直到嘴里再也闻不到半点烟味为止。
   我问她,女孩子干吗抽烟啊,听说对皮肤不好。
   重晚吹了个大泡泡,嘭一声碎掉了,瞬间粘在了嘴唇上,像个白胡子老爷爷,我笑得乐不可支。
   重晚跟着笑:“因为压力太大了,这是我唯一的解压方法。不然,我会扛不住从楼上跳下来的。”
   为了防止重晚跳楼,我开始源源不断给她提供解压工具。我喜欢重晚的这个秘密,对谁也没有说,包括胖子。我总觉得一说出来,她就会知道,然后毫不客气疏远我……因为她恋爱的男生里,从来没有我这款。
   重晚也曾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大大咧咧跷着二郎腿,做无所谓状耸耸肩,还加了一个自以为满不在乎的帅气姿势:“反正不会是你这款啦,王重晚!”
   王。重。晚。
   重晚的爸爸在一个阴天的中午倒在了楼下,血肉模糊。
   我好容易挤进人群,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巴冲了出来,差点儿呕吐了。
   重晚推着车走进来,人群看到她,红海似的,自动从中间分开了一条道出来,那条道路的尽头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拖鞋散落在地上,无依无靠。
   重晚似乎吓呆了,单车倒在了地上,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个木偶人一样站在原地。
   当重晚母亲跌跌撞撞冲来时,已经彻底崩溃了。
   我远远站着,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我却发现妈躲到了角落里掏出了手机,似乎在报警。
   我冲过去,低呼:“妈,你在做什么?”
   她脸上露出了隐秘的窃喜还有说不出的愤怒:“王强根本就是个精神病,整个人疯疯癫癫有气无力的,你觉得他有力气自己跳下来?我看八成是她们那对黑心母女干的!”
   “妈,你真讨厌--”我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疯狂地往家里冲去,关上房门,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
   我躲在窗帘后,看着晕倒在地的重晚,一把把手机砸在了地上摔得稀烂!我唾弃妈的落井下石,也鄙视自己的软弱,不敢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
   重晚曾经说过我是一个温柔的男生,可是我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说我是个懦弱的人。我知道。
   父亲偷偷去重晚家的晚上,我也跟了出去。我躲在隔音效果奇差的门外偷听到了一切,原来父亲和苏阿姨竟然还有一段往事,怪不得妈总是挑刺说苏阿姨的坏话。
   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吓得我差点儿尖叫起来。回头一看,竟然是神色骇人的老妈。
   她圆瞪的双眼,眼球快要蹦出眼眶了,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涌满了眼泪。
   她冲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声张。我们俩母子在门外听了许久,一直到屋子里发出了交织的哭泣声,她才默默离开了。
   妈颓然的背影,像是一只斗败的母鸡……也许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败得一塌糊涂。半辈子的夫妻,还是抵不过二十年前那段朦胧的爱情,她输得连半点尊严都没有了。
   我知道母亲也明白,如果她以离婚要挟父亲,只会逼得父亲铤而走险,反正现在苏阿姨也是孤身一人了。如果她再找苏阿姨麻烦,想必父亲更饶不了她,大概也是会离婚的。现在唯一保全这个家庭的办法,就是装作……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这个夜晚,我就知道,我和重晚再无可能。过去也曾幻想过,自己可以从好朋友或者弟弟这个角色再进一步,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可能了。我们之间,隔着岁月的河流在二十多年前就注定了一切的不可能。
   王重晚经常说岁月是个神偷,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你一切心爱的东西,包括青春和回忆。是的,在这个神偷面前,我们都无能为力。
   这个秋天又苦又涩,像吞了一颗硬邦邦的猕猴桃。
   重晚爸爸跳楼自杀的消息传遍了学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窃窃私语--
   --好像是她爸诶,精神病犯了,从楼上跳下来,摔得稀巴烂啊!
   --不过有人说是她妈妈不堪忍受家庭虐待,把她爸推下来的诶!
   --精神病什么的,是会遗传的吧。
   --看,就是那个女生。总是独来独往的,眼神怪怪的,没准也有病哦。
   和胖子趴在桌子上午睡,突然听到前面两个女生唧唧喳喳聊天。
   --那个高三女生,成绩蛮好的,有人说她有精神病,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她爸自杀了呢,好像和……江一行住一个小区的。要不问问江一行!这么劲爆的八卦,他都不给我们聊一聊!
   其中一个来推我的肩膀:“江一行,是不是真的啊?”
   我缓缓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我想要一巴掌呼过去的两张脸,冷冷道:“闭嘴!三八!”
   “你有病啊,江一行,我们又没惹你!”两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把桌子使劲儿往前推,试图离我们越远越好。
   我有气无力趴在臂弯,看着胖子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冲着我小声嘀咕:“我们班的女生就是这么三八没品,你别理她们。”
   我冲他笑笑,沉沉闭上了眼。胖子,我爱你。
   重晚爸爸去世后,重晚就请了假,三天后在车棚遇到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走路也摇摇晃晃,我怀疑她会随时倒下去。
   “重晚。”我怯生生开口,递给她一枚热腾腾的鸡蛋和一盒牛奶。
   她面无表情接过鸡蛋,蹲在地上快速地剥着蛋壳,然后两口塞进嘴里,使劲往下咽,似乎噎到了,捶着胸口拼命咳嗽。
   我蹲下身,拍她背:“你慢点吃。”
   她抬起头来看我,满脸泪痕,还在凶猛地咳嗽,边咳边哭。
   我心疼极了,帮她把牛奶吸管插好:“看吧,呛哭了吧。赶紧喝点牛奶--”
   重晚像一只柔弱的兔子,肿着红彤彤的眼睛望着我,我把牛奶递给她。
   她用手背擦掉眼泪,咕噜咕噜飞快喝完了牛奶,冲我笑笑:“没事啦,走吧。”
   “哦。”我这个小跟班立刻屁颠屁颠推着车,跟在她后面。
   这个早晨,重晚骑得特别快,我几乎都要追不上了。她的长发在秋风中飞舞,张牙舞爪,我看得心惊肉跳。
   我知道,那个阴天以后,重晚已经不一样了,可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后来,我再也没有在楼顶上遇见她了,我们买的啤酒马上过期了,给她留的烟被泛滥的秋雨泡潮了,那些花儿早已凋谢,只有几根枯枝随风摇曳。
   我点了一根烟,很快就灭了,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鼻而来。
   我一个人坐在湿漉漉的楼顶,喝光了剩下的三罐今天就要过期的百威啤酒。我想,把那些美好的日子存放在自己的身体里、血液里,这样它们就不会偷偷溜掉了。
   我知道,冬天就要来了。
   这个冬天冷得像把人丢进了冰窟窿,太阳像个单纯的摆设,雪花占据了整个冬天最重要的角色。然而当王重晚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还是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知道这是什么吗?”
   重晚把我约到公园,从包里掏出一个长条的白色东西。围巾裹住了她大半个脸,我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看,这里!一条杠代表没有怀孕,二条杠代表怀孕了。”她的双眼像有水波在流转,可是我不太确定她到底在说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回味出了那句话的味道--这个白色的塑料条上很明显两条红杠,王重晚间接地告诉我,她有了。
   我的脑海里如挨晴天霹雳,心底第一个反应不是“谁是这个小孩的爸爸”,而是“我有没有资格做这个孩子的爸爸”.
   “你怀孕了……”
   我结结巴巴吐字不清,觉得这一切为什么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但是我现在高三,还要考大学,所以我不能要这个小孩。”
   她如此平静,像在说我不想要这条小狗:“陪我去打掉孩子吧,我只相信你。不能再拖延了,我开始反胃想要呕吐了。而且我还有一堆书没有看,我想速战速决。”
   王重晚一直当我是小朋友,因为我才刚念高中一年级。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用如此平等的语气和我商议,其实不是商议,她知道我没法拒绝他。
   她化了一点妆,看起来和街上俗气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了她才满意地停手,还用帽子和围巾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反复问我:“还认得出我吗?”
   我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很伤心,因为她化成了灰我都认得,可是我还是撒谎了,我说:“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你已经化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了。”
   重晚一听就笑了,笑得很凄凉。
   我从小就害怕医院,里面充满了不吉利的味道。可是这一次,我紧紧握着王重晚的手,很勇敢地带着她挂号就医。
   医生是个温柔的阿姨,她只看了我们一眼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姓名?年龄?”
   “陆晚。十九。”这是王重晚早已想好的答案,把自己说大了一岁。
   “唉……”医生又叹了一口气,瞪了我一眼,“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身体,你知不知道打掉一个孩子对她的身体有多大危害?很多女生就是因为年轻时候不注意,后来结婚想要孩子都没办法怀孕。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医生的话让重晚越来越紧张,她拽着我的手指头,一根根地扭,痛得我皱紧了眉头。可是我看到医生在年龄那一栏贴心地写了个“20”,我就知道她是个好人。
   “下次注意些,让她好好休养两个月,千万别--”她顿了顿,“千万不可以了,知道吗?”
   我用力点头,只觉得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偷偷看了重晚一眼,她红着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让她不要哭,很丢脸。我的心脏怦怦狂跳,我轻轻用空余的手拍了拍它,让它冷静一点,如果跳出来了,躺在手术台上的就是我了。
   检查结果竟然是宫外孕,我不懂得那些莫名其妙的术语,但是听医生的口吻,似乎是很不妙。
   我在走廊外搓着手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办法坐下来,只是看着表焦急地等待着。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她神志不醒的被推了出来。我吓得问医生,“她怎么了?”医生让我别担心,麻药而已,她躺一会儿就会苏醒了。
   我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我甚至一度以为她死掉了。
   望着她苍白的脸,我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小声骂她,我骂她笨蛋白痴是一头猪……可是我骂着骂着却哭了起来。
   病房里的人看着可笑的我,大概不明白我为何这样大的反应,可我还是埋在被子里低声地呜咽着,抽泣着,仿佛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好过一点。心里的难过像一张大网,把我罩得结结实实,每一寸都勒得我无路可退,我必须找一个发泄的点,不然我会撑不住的!
   “江一行……”一只冰凉的手在我头顶摩挲,微弱的声音终于把我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你哭了吗?”她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嘴角扯出了一抹难堪的笑容。这个笑,却让我的心更痛了。这一刻,我真的有点恨她。
   “记住,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她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听得我心惊肉战。
   很多次,我都想要问她,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可是我知道重晚一定会守口如瓶。我暗暗发誓,不要让我知道那个混蛋,否则我一定杀了他!
   我更讨厌自己,为什么不把重晚看牢一点,为什么不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多陪陪她,也许这样,她就不会犯那些低级的错误了……一定是重晚爸爸去世了,她无依无靠,才会这么愚蠢。我在心里给她找了万千理由,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的她,都是值得我倾其所有去爱的人。
   陪重晚从医院回来的那个晚上,爸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而母亲则问我,这几天出去玩得是否开心,寒假要结束了,让我抓紧时间做作业,免得开学了又熬夜加班赶。
   重晚爸爸死了,妈突然醒悟了似的,再也没有无理取闹过了,亲戚朋友谁送来了礼品,她还会给重晚的妈妈捎去一些。那件事以后,爸妈的感情反而好了。
   我知道爸今天看到我和重晚从医院里走出来了,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里充满了让我陌生的忧郁。
   晚上,他进了我的房间,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了一些钱,暗示我给重晚买些补身体的东西。一刹那,我想要抱着他大哭。
   哪个王八蛋说过把身体倒过来,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他是个十足的骗子……骗子!
   那个晚上我倒立了好久好久,可是眼泪还是像喷涌而出的泉水,打湿了我的被单。可是王重晚,我对你的喜欢竟然一点都没有少,一点都没有。
   我可以细数你的每个表情,每个说话的语气……我开始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和你一样是个大人了,开始交女朋友。也许你不知道,其实很多女孩喜欢我。
   重晚,我想要变成你那样,我交一个个的女朋友,又拼命甩掉她们。我以为我够坏,才有资格做你朋友,和你并肩与这个世界作战,才不会被你说--江一行,你是个好孩子。你要一直这么单纯这么好,我只喜欢这样的你。
   王重晚,我讨厌你!!!
   重晚顺利考上了A大,没人知道那个寒假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故,我把它埋在心里,像一个永不会发芽的种子,在内心深处发霉烂掉。
   两年后,我拼死拼活考上了A大。那一年,这条老街拆掉了,我们全家忙碌了整整两个月,搬去了环境甚好的城南,新房后面有一个大公园。重晚家搬去了城北,我们之间隔着大半个城市,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我知道,重晚不想让我和她靠近,喜欢把我支得远远的,可是我不会上当的!
   王重晚,你真的很坏!我眼看着你去游戏人间,却只能选择默默观看。
   大二那年,我把康缇介绍给重晚的时候,她竟然跑去超市给我们买了两罐可乐, 然后偷偷塞给我一盒安全套。她这个自以为贴心的举动让我哭笑不得……我想说,王重晚,除了你,我没有任何心情和别的女生发生任何无聊的关系。我甚至要拖着一个个的女孩,借着让她帮我鉴别的机会,约她出来见面。因为那时候,重晚已经有了男朋友关侑。
   仿佛为了和重晚区别开,我一直找和她性格截然相反的乖乖女孩。因为她们也喜欢我,哪怕我已经坏到了骨髓里,我的外表依旧是重晚说的“好孩子”.
   我不止一次嘲笑她,穿着破破的牛仔裤,不是背心就是大T恤,踩着马丁靴,一副无法无天的野蛮样。可是重晚不知道,我多么喜欢她桀骜不驯的模样,我试图说服那些女朋友们变成她的模样,可是我每一次都很失望。
   没有人可以变成你,重晚,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你。
   你永远不知道我为了和你同一所大学,花了多大的力气。我几乎每天都熬夜,周末都去上该死的补习班。我还要抽空想你。那一年,因为你,一个成绩中游的男孩成了班上考得最好的学生。因为那样,我的照片可以和你在布告栏上作为优秀毕业生展览。
   我们的照片中间隔了两个人,但是我们的表情却像是遥遥相望的情侣,笑得那么甜蜜。
   重晚,有时候你望着我的温柔眼神,会让我误会……其实在你心底,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如果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那么就让这个误会持续下去吧。
   我还是经常梦到你,梦到你冲我眨眼,说:“江一行,我说我智商140,没人信我。哈。”你得意的模样很俏皮,我笑着笑着就醒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的父亲每天都会拿着望远镜看你们一家的生活,最初我以为他只是随便看看风景什么的。后来我发现了这个好玩的东西,也举着它往窗外偷偷看,然后就看到了你在小床上疯狂地跳来跳去。那年,我十岁。
   重晚,有没有说过,你跳跃的样子很像一只鸟。我最初喜欢上你,便是看着你看书,梳头,在床上跳跃翻跟头。你不喜欢拉窗帘,除了睡觉。甚至某个夏天,我看着你穿着内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吓得立刻丢掉了望远镜。
   你知道我一直瘦巴巴的,不爱说话,不爱和其他小朋友玩,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可是你小时候喜欢大声笑大声闹,还和院子里的男孩们打架,虽然有一次是因为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越长大,越内向了起来。而我,却越来越喧闹了。
   我的母亲总是用你做反面教材,每次从母亲嘴里听到刺耳的嘲讽声--无非是说你的父亲怎样,母亲又怎样,你一定不怎么样……诸如此类。你每次说他们坏话,父亲都冷着一张脸不搭腔。后来我才明白了,她其实是故意说给爸听的。
   你总是说我妈很三八,像个狗仔队一样盯着你家的风吹草动。如果你知道我妈经常在牌桌上说你们一家人的坏话,我想你可能会更生气。我也学着父亲,每次都沉默不语,可是我妈像个聒噪的麻雀,喋喋不休。
   终于有一次,她不知道说了你什么,好像说看到你捂着嘴巴在花坛边呕吐,不晓得是不是有了谁的野种……还说你妈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也是个小贱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咆哮了一声:“说够了没有?妈,哪有人这么喜欢说别人坏话的!”我从前都不和她顶嘴的,可是这一次我吼完就冲进了房间。
   很显然,母亲吓到了,她有些惊恐地望着我不敢再吱声。父亲叹了一口气,走进了书房 ,紧紧锁上了门。母亲去开门,父亲执意不开。她来敲我房间的门,我听着摇滚乐在床上学着你的样子跳来跳去,装作没有听到。
   重晚,那一刻,我多希望我也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重晚,吴淡如说:爱情不是得到就是学到。可是我为什么既没有得到,也没有学到呢?
   我甚至都不敢告诉你,当我知道你和关侑在一起后,我受了多大的打击。我一个人在深夜的泳池里游了半个夜晚,我游得精疲力竭,几乎淹死。因为在水里,无论我哭得多难看,别人都不会知道。
   我蜷缩着湿漉漉的身体躺在岸边,捂着脸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放声大哭。 我大一整个暑假都在游泳馆打工,想要开学给你一份礼物……可是你却给了我一个炸弹。
   重晚,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你一定会发现它每一层都写满了你的名字,写满了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我恨不得把心肺都掏给你,把月亮都摘给你……可是王重晚,我知道你连我的一根发丝都不想要。
   知道你们在一起后,我开始频繁做梦。每一次在梦里都看到自己捏着刀从黑暗中闪出来, 往关侑脖子上一抹,血肉横飞。可是杀人后,我却跪在地上默默痛哭。
   重晚,我总是在想。如果你和他结婚,我一定会送大花圈诅咒你们。虽然关侑是个烂好人,他白痴地相信我是重晚的青梅竹马的弟弟。
   我想说,弟你妹!弟你个大头鬼!弟你全家!
   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漫画《哆啦A梦》,听说终于有了结局--大雄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原来,世界上从没有过机器猫、没有万能口袋、没有随意门,没有竹蜻蜓……大雄是一个被送入精神病院的病人,已经在医院住了八年。静子是他儿时暗恋的同伴,他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八年前的早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大雄的一场梦。
   重晚,我多害怕自己某天突然醒过来,发现你也只是我的一场梦啊。
   这一场卑微的暗恋,我的十岁到二十二岁。这漫长的十二年,王重晚,我全都献给了你,献给了岁月这个神偷。
   谁也不知道我爱你,包括你自己。所以当康缇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你姐时,我一脸惊愕:“怎么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种感情不是男女之情……”
   我没有说后半句--男女之情那么庸俗,那么短暂而不可信……我对你,是深入骨髓至死不渝的爱!你是我的知己,姐姐,爱人,同伴……你是我所有的所有。
   这座城市像个大大的玻璃之城,你我在玻璃的两面,看得见彼此,却无法拥抱。
   我妈很喜欢康缇,或者说,她喜欢一切与你相反的女孩。我和她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她警告我不准花心不准泡妞。我一一答应,因为她那么聪明,所有的不准里面,并没有包括你。
   重晚。
   这些秘密……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你交的第一个混混男朋友,后来又把你无情抛弃那个,他把你甩掉然后搂着一个穿迷你裙的妹妹招摇过市。我曾问过你,为何会喜欢那么戳的男生?你说,因为你以为他可以保护你。看,这就是十七岁小女生的愚蠢!
   你失恋的那天起,我就吵着爸爸买了一副拳击手套和一个沙袋杵在地上,每天拼命砰砰砰狂挥拳,想象着是那个挫男的脸。
   一个月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戴着鸭舌帽在台球室外蹲点守着那个混蛋,等他出来后冲上去就给了那个家伙肚子一拳,两个人疯子一样互殴,打得一点章法都没有。我还边唱《龙拳》边找节奏挥拳,因为我每次练拳击的时候都会听。
   五分钟后,我把他打趴下了,却看到他躺在地上冲着我笑,指指我身后,后面站着好几个染头发穿耳洞的古惑仔。我吓得踩着他的肚子就跑,径直冲到停车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疯狂骑起来。我边蹬着脚踏车边狂笑,后面几个古惑仔追了几条街才被我甩掉了。
   那天,我刚满十五岁半零三个月,第一次和别人正儿八经打架,海扁了那个混蛋一顿, 晚上我吃了足足三碗饭,过瘾极了!
   重晚,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这样喜欢一个女生了。我把所有的情感都打包寄给了过去的你,漫长的岁月里,也许有个看不见的时光快递员,会把它送给你。
   毕业后,你和关侑去了布拉格。
   那里有攻打城市的乡下蛾子,有幽灵有历史,有卡夫卡的童年,有真理有遗忘,有越过伏尔塔瓦河上的时间的桥,古老的雕塑们充满了敌意……
   这里的一切与北岛诗中描述的那么像。而你,一直在寻找那个贩卖珍珠聚齐好天气的小贩,你说想要找到它,然后送给我。
   送你们离开的时候,我站在机场的候机大厅,微笑着对你们挥手。
   我的嗓子被过去的岁月牢牢卡住,喉咙已经变成了潘多拉的盒子,我害怕一张嘴,那些罪恶的灾难就会蜂拥而出。所以,我只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那个冷漠无情的姿态,我维持了许久许久……
   王重晚,我们说好的,一辈子……都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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