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成了压垮本案主犯的最后一棵稻草 （图/网络）
常州金色新城小区位于常州市中心，2005年常州房价还不算高，但这个小区200平方米的房产价已破百万元。令人诧异的是，神通广大的汤建龙却能够只花50万元就买到这里一套面积200平方米、时价110万元的房产（以下简称“案涉房产”），当然这次买卖交易的卖方不是开发商，而是买下这一房产的当地企业……
2003年下半年，常州某钢铁公司（以下简称“钢铁公司”）准备成立一家房地产公司，钢铁公司董事长孙成义想和殷群合作，并提出让其找一家公司作为股东代持股份。2004年1月，常州某房地产建设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房产公司”）成立，钢铁公司占股90%，殷群以常州市某机械设备有限公司名义占股10%，孙成义任公司董事长，殷群担任总经理。
2005年初，常州市政府加强了对钢铁行业的监管，要求钢铁企业退出房地产行业。孙成义将相关情况告诉殷群，并称其准备把钢铁公司的股份转让给一家外资公司。殷群表示同意，并要求将其所有的股份一并转让。后来，殷群在跟房产公司副总经理李照仙聊天时提到上述股权转让事宜，李照仙看好房产公司的发展潜力，建议殷群不要转让自己的股份，并表示将把钢铁公司的股份全部买下，殷群表示同意。鉴于之前已向孙成义表态放弃优先受让权，殷群碍于情面，请托汤建龙跟孙成义打招呼，汤建龙答应。
汤建龙跟孙成义打过招呼后，孙成义同意将钢铁公司的股份转让给殷群。后双方经过协商，钢铁公司将持有的房产公司股份分别转让给了殷群和李照仙，殷群占股80%，李照仙占股20%。殷群是知恩图报的人，在上述房产公司股权转让的过程中，因汤建龙帮自己打招呼并最终促成了转让事宜，便一直在想找机会回报他。
2005年，房产公司在开发常州中天名园小区期间，李照仙提议由建设单位江苏某建设集团有限公司项目经理葛晋明购买两套中天名园的别墅。葛晋明表示自己刚在金色新城购买了案涉房产，手头比较紧。经双方协商，李照仙同意葛晋明把金色新城的房子转给房产公司，冲抵中天名园别墅房款。就这样，房产公司手中拥有了一套位于金色新城的案涉房产。
一次饭局上，殷群听汤建龙说要给孩子买婚房，随即表示房产公司在金色新城有套房产，价值110万元，他许诺以100万元的价格卖给汤建龙，汤建龙当即拍板成交。几天后，汤建龙问殷群，金色新城的房子能否再便宜点，殷群直接将房价压低到了50万元。房产公司随后收到汤建龙支付的50万元购房款，便协助其办理了产权变更手续。
“案涉房产之所以仅以50万元的价格卖给汤建龙，是为了感谢他，还他为我促成股权转让这个人情，而且他当时在新北区当领导，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请他帮忙。”据殷群事后陈述。
由于货币贬值，借钱后还本付息已成为人们的普遍共识，但在关系好的亲戚朋友之间，出借人主动放弃利息亦无可厚非。然而，在汤建龙受贿案中却出现了借款人还本付息后，出借人亏本加倍返还利息的怪现象，借款人也因此享受到了出借人向其亏本返息的“福利”。
这个借款人就是汤建龙，出借人是常州市某基建拆建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基建公司”）老总曹勋。相关证据显示，汤建龙曾向曹勋借款170余万元，多年后陆续向曹勋连本带息归还200万元，曹勋收款后却以不要利息为由向汤建龙退还50万元。按说，曹勋即便退还利息也只要退20余万元，为何在返还利息时还要赔上老本，倒贴20余万元呢？
原来，基建公司曾承建武进某地块拆迁工程，但因基建公司报价不合理，拆迁费用一直没有拿到，后汤建龙帮忙兑现了相关款项，加之此后汤建龙又对曹勋公司事务及女儿工作等给予帮助，曹勋因此对汤建龙心存感激。2006年，汤建龙购房资金紧张，曹勋获悉后主动为其垫付购房款176.8万元。
2013年下半年，汤建龙分两次向曹勋“归还”欠款200万元。虽然汤建龙没有明说，但曹勋自然知道超出借款的24.2万元就是其支付的利息了。曹勋想汤建龙帮了自己这么多忙，自己借钱给他还要收取利息不太合适，感觉过意不去，遂又安排其妻尤晴向汤建龙退还50万元。2014年的一天，尤晴拎了一个装着50万元现金的袋子到汤建龙家，对汤建龙的妻子彭某说：“你们还200万元太多了，朋友之间不要利息的。”说完，尤晴就留下袋子离开了。后来彭某把此事告诉汤建龙，汤建龙让其把钱退掉，彭某遂又把50万元退还给了尤晴。可过了一段时间，尤晴再次拿着50万元现金到汤建龙家，坚持要把50万元交给彭某。彭某不肯要，双方推来推去后，尤晴就说“你们今后要给儿子买房的，这个钱就算借给你们用吧”。彭某遂再次收下该款，并将款项投入股票账户，还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汤建龙。2018年11月，汤建龙觉得收受该款不妥，遂又让其妻彭某向尤晴银行账户转账60万元。尤晴收款后，要求把多出的10万元利息退还给彭某，但彭某没有同意。
在自己借出去176.8万元，对方归还包括利息24.2万元在内的200万元后，曹勋自然明白即便不收利息，也只要退还24.2万元，而他自作主张多退出的25.8万元就是出于向汤建龙贿送好处的目的，这笔钱最终也被记入了汤建龙的受贿账单中。
2018年11月23日，汤建龙已退休在家一年多，但这一天却成了他人生的滑铁卢，其因涉嫌犯受贿罪被采取留置措施，2019年5月20日被刑事拘留，同年6月3日被逮捕。
2019年7月19日，江苏省常州市人民检察院就汤建龙涉嫌犯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向法院提起公诉。2020年11月30日，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汤建龙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被告人汤建龙受贿所得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差额部分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一审宣判后，原审被告人汤建龙不服，提起上诉。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下简称“江苏高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21年5月20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江苏高院经审理查明：2000年至2018年，被告人汤建龙利用担任常州市武进区委常委、武进区委政法委书记、常州市新北区政协主席等职务便利，在工程项目承接及施工、工程款支付、公司股权变更等事项上为他人谋取利益，索取或收受财物共计人民币310.26万余元。法院还查明：2004年1月1日至2018年11月22日，上诉人汤建龙及其妻子彭某等的所有财产、支出，扣除合法收入和能够查明来源的收入后，仍有人民币434.53万余元无法说明来源。
2021年12月29日，江苏高院作出二审判决：撤销一审刑事判决;上诉人汤建龙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6个月，并處罚金人民币30万元;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7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30万元;上诉人汤建龙受贿所得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差额部分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文中除汤建龙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本文谢绝转载）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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