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苑
数字雕塑是雕塑艺术的一个领域。与许多类型的传统雕塑相比，它非常独特，建立在与雕塑现实客观形态不同、不可触及的虚拟世界中。数字造型技术的革新，促进了相关产业的发展，在未来的开发中将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数字雕塑造型形式。而这些新的数字雕塑造型形式是值得进一步细分和研究的。
（一）数字雕塑的概述
数字雕塑是指利用数字技术或数字雕刻软件生成数字雕刻模型数据，然后，用3D 打印机和CNC雕刻机等成型设备将该数据制成实物的雕塑作品，或者用虚拟现实等影像设备直接显示出的雕塑作品。数字雕塑有两种状态，一种为虚拟世界里的模型数据状态，另一种是经3D 打印之后存在现实空间中的实物状态。数据状态是最有价值的研究部分，其资料和工具是数字的，本质特征是“虚拟性”。数字雕塑作品不存在现实空间中，不需要考虑物理空间中的物理因素，且不受材料的限制。而数字黏土材料拥有无权重、相互渗透、不像泥一样崩塌破裂等特点，这些特点创造了探索数字雕塑独特材料的语言，增加了新雕塑语言的可能性。
（二）数字雕刻技术
在虚拟的数字空间中雕刻形体并实例化数字模型的过程就是数字雕刻。数字模型的成型有用计算机软件雕刻的方法和用3D 扫描技术将现实的三维物体转换为数字模型的两种方法。数字模型实例化的过程是利用计算机对数字雕刻模型进行3D 打印制作实体模型的过程。当前，可用于数字雕刻的软件包括ZBrush、Maya、3D Paint 和Cinema 4D。由点、线、面形成的布线是数字模型的框架，并存于没有三维实体的虚拟空间中。在这种空间中，创作的形体不受物理条件的约束，具有无限复制的特点，形体与形体之间可以相互贯通、不受限制地自由移动。数字雕刻家使用这些雕刻软件，能够将现实和想象的形状转化为实体雕塑。
（一）数字雕塑是非线性的创作过程
传统雕塑需要按照流程塑造，先开始搭支撑，对泥进行加减法修改，再深入塑造，最后调整作品局部与整体的关系。传统雕塑创作的过程是一个“线性的”过程，不可以返回上一个步骤。与传统雕塑的步骤不同，数字雕塑可以进入任意步骤。数字雕塑的创作过程是“非线性的”过程。在ZBrush雕塑软件中，第一步骤都是塑造大的形体然后进行细节的呈现。当遇到大的形体动态并不能达到满意的状态时，可以通过Trans Pose（变化姿态）工具随意修改。当已经在部分形体进行刻画细节之后又想改变该形体的大型时，创作者可以利用在不同细分级别进行形体的修改并保留原有的细节。那些细小的细节都储存在高等级的细节级别中，而大的形体则储存在较低等级的细分级别里。所以在ZBrush雕塑软件中，创作者是可以自由改变和进入任意步骤进行调整和修改的。
（二）多边形建模为创作数字雕塑主要建模方式
数字雕刻的建模方式以多边形建模为主。编辑点层级、边层级和面层级是编辑模型时必须做的。显而易见，多边形建模典型特征是由诸多多边形的面片拼接而成的，是网格的交织。在数字雕刻中，创作者应具有空间拼图的思维，数字雕塑的网格结构是用一块块的面片构建形体的。多数情况下，数字模型由点、边和面组成，没有体积感，只是一种表达方式。点元素用于描述特定位置，连接点以形成边，并将边和其他点组织到面上。面是一个网格，面和面共享边以形成模型。每个点都是准确的位置，创作者一般采用轮廓线建模的方式来构建模型。
（三）数字雕塑呈现丰富的细节及操作的自由
数字雕刻的软件是具有系统思维的，可以从数字雕刻的软件知识和实践经验感受到软件中的层次管理和小组管理。在数字雕塑的创作过程中，创作者可以通过软件逐层记录（原理与PS 软件中的图层相同），随时对模型形体细节进行修改。而细分级别实现对模型细分程度的控制，这种方法特别适合在高细分级别时塑造作品的细节，增加肌理，使模型拥有一系列绚丽复杂的视觉效果；
在低细分级别时可以修改在高细分级别时由于面数过多不容易修改的大型。数字雕刻的优势就是可以解决在传统雕塑中人手或者工具无法雕刻一些精微的细节以及一些由于现实世界里材料的局限性（不透光性、硬度等），导致一些作品深处的结构无法处理的问题。由此，创作者可以不受传统雕塑中的客观原因的影响，不受材料和技法的限制，无限接近想表达的意图。这可以减少很多创作者对作品拥有重装饰性和重结构化特点的顾虑，为设计的自由提供相对大的空间。数字雕刻的过程所体现的系统思维，更有利于创作者对形体的分解和创作时的逻辑。创作者需要考虑软件的操作和工作流程，从而构建系统的思维框架。创作者通过系统思维来呈现作品时，操作的自由度和正确性大大增加。数字雕塑作品往往呈现出非常丰富的细节、非常复杂的建模结构和非常光滑的表面，通常形成“数字巴洛克风格”或“超现实”的风格（如图1 所示）。
图1 许喆隆 《麒麟》
在传统的雕塑制作过程中，安全使用工具和高效完成作品成为创作者的难题。总体而言，使用金属和木材等材料时，刚接触电动工具的创作者容易把握不好，且没有足够的经验处理危险系数较大的紧急情况。而数字雕塑存在虚拟空间内，创作者无须与作品直接接触，自然也就没有安全问题了。
在软件中，创作者可以完成传统雕塑中特殊材料大型形状的模拟和塑造，自由地进行创作。一般制作传统雕塑时，一定要有参考手稿，由于泥的特性，泥塑手稿不能长期使用。所以一般情况下创作者会把泥稿翻制成玻璃钢材质的小稿作为参考，1:1 放大。这种翻制工艺非常需要时间和精力，而现在创作者可以使用3D 扫描技术直接扫描泥稿，这种技术方便又简单。创作者通过三维扫描技术与数字雕塑技术相结合，丰富了传统雕塑的造型方法。
（一）数字雕塑“点、线、面”的特殊性
传统雕塑的“点”代表了空间位置的概念。比如，在观察模特时，我们总会退远了去观察，这个时候模特的头和脚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点。而“线”是头和脚形成一条线，线具有一直伸向无限的趋势，是由点受到外在驱力后形成的，即线具有运动性、指向性。由于人眼睛生理构造的有限性，我们无法看到对象与空间和对象与其他对象之间的交叉的全部情况，也就产生了我们常提到的轮廓线的概念。而轮廓线就是“线”在运动时出现的转折。“朝向面”是线在运动时形成的一个趋势，也就是我们说的方向，方向具有指向性。在经过传统雕塑的基础训练后，创作者会将形体与形体之间的结构性作用力呈现在作品中。而创作者在制作过程中无法确定形体的精准度，只能凭借肉眼的感觉调整形体之间的关系，存在一些所谓的误差，使得作品本身具有不确定性。这种误差和作品的不确定性进行匹配形成一种违和感，这也是传统雕塑作品更生动的原因。在数字雕塑的建模中，创作者以空间拼图式的思维为根基，所有的点、线、面在坐标轴上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数据，创作者再通过调整笔刷工具的参数把握形体，可以把形体拆解，也可以把形体独立出来调整。这种方式缺乏整体性，创作者无法恰到好处地拿捏形体与形体之间的作用力，往往使作品公式化。
（二）数字雕塑中物质材料的自由也是限制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数字雕塑已由早期的光敏树脂演化为铜、石、木材等各种硬质材料的打印，这与数字雕塑中的材料模拟功能密不可分。在创作后期，创作者在渲染软件中通过更换材质球等指令，可以轻松直观地预览作品的最终效果。由于材料的应用，数字雕塑不同于传统的雕塑艺术。数字雕塑的构建主要基于建模，并由材料补充（如图2）。面对材料应用时，传统雕塑将建模与材料有机结合，反映不同材料的独特语言和艺术兴趣。无论选择什么材料，开发材料的延展性对创作者是很重要的，这样他们就能创造出自己心中所构想的作品。创作者要么将材料精雕细刻，让它看起来像是别的什么；
要么强调展示材料本身的特性。无论用哪种方式，每种材料的特性都必须考虑。所以，在创作传统雕塑的过程中，创作者将材料的特性作为创作的前提且非常依赖材料。三维造型艺术也不仅仅是把一种二维艺术图形转换为立体造型那么简单，创作者与材料接触会加深创作者对空间的感知力。雕塑的体量感与作品所需材料的分布比例，以及轻重、长短、粗细都有密切的关系。而数字雕塑任何材质的表现方式都有一种“公式化”的特点。创作中如果不优先考虑材料的问题，那么创作者丢失的不仅是材料对作品的扩展性，还会缺乏一些艺术语言的趣味性。
图2 洛伊丝-让·克诺布勒 《可疑》
（三）数字雕塑的创作过程缺乏触觉这一感知
优秀的雕塑作品蕴含着创作者强烈的意图，并能与观者产生共鸣。创作者用手接触材料来塑造雕塑是一个寄情于物的过程。自然工具不仅仅只有雕塑家的双手，还有用双手制作出来的工具。例如，做泥塑用的竹刀、做木雕用的斧头、做石雕用的凿子，这些取之自然物用之自然物的工具，能够帮助雕塑家更好地发挥技艺。这些工具是创作者自己制作的，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所以，自然工具与雕塑家的关系非常亲密，但这种关系的亲密程度在数字雕刻中是很难发现的。因为在数字建模时创作者的工具只有鼠标和键盘，由于鼠标和键盘与创作者的双手都是在现实世界中，而鼠标键盘是创作者在虚拟世界的媒介，并不能直接接触，即不能将创作者触觉全部打开。数字技术为的是让人们相信虚拟世界的真实性。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数字技术会加强对视觉刺激从而麻醉人的身体，削弱其他感官的感知。数字技术可以让我们在一段时间里相信眼前的虚拟世界是真实的，但不能说服我们，不能让我们忘记感知经验带来的现实空间的现实感。雕塑艺术是触觉和视觉结合的。创作者通过在虚拟空间中利用数字雕塑软件构建雕塑创作，这种虚拟空间本身就是对现实空间的一种模仿。创作者通过电子设备作为媒介来感知数字雕塑的体量、颜色、材质、形式，这种感知强调视觉的感知却削弱了触觉的感知。数字雕塑制作不能实现传统雕塑制作时创作者投入时间精力后形成的无意识的情感抒发，也就是说，虽然数字雕塑中模块化特性为创作带来了便捷性，但也会削弱创作者在传统雕塑漫长手工制作时的情感寄托。丢失了触觉这一感知，创作者与作品的交流不够完整，创作出来的作品浮于表面，无法完全呈现个人情感，容易人云亦云。
雕塑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根基，数字雕塑的虚拟空间和虚拟材料无疑提高了雕塑的可能性，在技术和材料两方面带来巨大的突破。数字雕刻软件不仅改变了雕塑的制作方式，还引起了雕塑家对雕塑创作的新思考。在数字雕塑时代，如何思考、如何选择是值得创作者考虑的问题，数字雕塑将是一个越来越不可忽视的主题。在数字雕塑时代，艺术形式会继续丰富，艺术的边界也将继续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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