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欣怡 谭吉聪 李 悦
文学作品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文化的重要呈现方式之一。因此，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对于弘扬中华文化，助力“文化走出去”，提高我国的文化软实力具有重要意义。目前，与中国传统文学典籍的海外传播相比，学术界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重视程度还不够。以“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为主题词在中国知网进行文献检索，只能检索到50条文献记录，而且从发表时间来看，以近两年的文献居多。现有研究主要关注国家主体的传播行为（如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中国出版物国际营销渠道拓展工程、丝路书香出版工程等）、教育的传播（如海外孔子学院、孔子课堂等）、活动和场馆的传播（如国际书展、图博会等）以及翻译和传播（创建生态翻译环境、翻译人才培养以及更加微观层面的翻译策略研究等），这些内容并不能反映当下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的全貌。在互联网和新媒体高度发达的新时代，大众传播和网络传播等传播渠道的作用不容忽视。因此，本文从大众传播、网络传播和专业传播三个方面调研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现状，探讨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效果以及遇到的问题，并进一步提出相应的传播对策和建议，进而推动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去”。
（一）大众传播
从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在世界图博会的销量情况可以管窥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的传播效果。近年来，随着“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大力实施，中国图书及其译作在世界各大图博会和书展上的版权协议达成数量呈不断上升的趋势。以近三年北京图博会为例，在2019年第26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95个国家和地区的2600多家出版商参展，达成中外版权贸易协议5996项，同比增长5.6%；
2020年第27届北京图博会共达成中外版权贸易协议6788项，同比增长13.2%；
2021年北京图博会采用线上线下结合方式举办，共达成各类成果7321项，同比增长7.9%。在所达成的版权协议中，中国当代文学成为版权输出中最具优势的板块。以2021年为例，中国出版集团版权输出涉及42个语种、46个国家和地区，其中商务印书馆《习近平扶贫故事》输出42个语种；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输出24个语种；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雪漠小说精选》输出20多个语种。总之，近年来中国当代文学图书在世界各地的销量都呈不断上升趋势。
在互联网高度发展的信息时代，海外网络读者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评价也是中国当代文学传播效果的直接体现。Goodreads是一个社交阅读网站，其用户可以互相推荐、分享阅读的书籍，也能在网站上撰写博客、书评。该网站成立于2007年，2013年被Amazon收购，现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在线读书社区。Goodreads网站目前有26亿条书籍条目和9000万篇书评，该网站的运营策略使其评分具有越来越强的公信力。在“与中国有关的最佳图书”书单中，莫言的《红高粱》、余华的《活着》、姜戎的《狼图腾》均金榜挂名，且评分均超过了4分。在Goodreads网站上，某书评分超过4分即被公众视作优秀的书。《三体》因其为“非西方风格”的“中国科幻”小说而受到无数海外读者的青睐，在Goodreads有2405篇读者书评，评分者高达15235人次。近年来，解读当代中国政治、经济，反映中国饮食、功夫等传统文化，取材于中国历史、体现东方价值观的中国主题文学创作备受海外读者关注。2021年度海外读者热议的历史小说《花船女》以中国清朝女海盗郑一嫂为原型创作，在亚马逊和Goodreads上分别获4.3星的高分好评。《铁寡妇》为赵希然所著作，共有超1.6万名读者参与评分，其中54%的读者评出了5星满分，最终收获了4.3星的高均分。类似的作品不胜枚举。从Goodreads网站中国当代文学海外读者的访问量、评价人数和评分中，我们可以窥见体现在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中国审美旨趣和中国价值观念在海外大众读者中呈现出越来越广泛和深远的影响力。
（二）网络传播
过去，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在海外的传播媒介大多是纸质版译作图书。互联网的出现为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增加了新的可能性，大大拓宽了其“走出去”的途径。纸托邦、武侠世界、Gravity Tales等翻译平台自创立就吸引了众多的中国文学爱好者，他们通过互联网聚集在一起，成为翻译和传播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力量。
纸托邦于2007年由美国人陶建（Eric Abrahamsen）创办。他从2006年起从事中国文学翻译工作，除了翻译苏童、毕飞宇、王小波等经典作家的作品，还向海外译介了阿乙、盛可以、徐则臣等年轻作家的作品。他曾感慨西方对中国当代文学了解之匮乏，因此他和韩斌等人致力于为世界各地对中国当代文学感兴趣的出版社、译者、读者搭建沟通的桥梁。2011年，《 人民文学》在海外推出的英文版《路灯》（Pathlight）合作者就是纸托邦。目前，纸托邦已经从诞生之初的一个由兴趣联结的网络平台逐渐发展成为中国文学出版推介平台和中国文学对英语世界的小窗口。一方面该网站倾向于翻译青年作家的作品，青年作家的成长环境、所接受教育以及阅读趣味和表达方式与前代作家具有显著区别，反而更符合西方读者的阅读趣味，接受难度降低。另一方面网站的译者多数来自英语国家，他们更了解相应国家的立场和审美，在翻译中更注重译作文学的美感，更能被当地读者所接纳。
武侠世界是美籍华裔外交官赖静平于2014年12月建立的第一家中国网络文学翻译网站，当前已成为全球最大的中文小说英译网站之一。该网站创立的第一年就收获了百万英文读者，并衍生出众多粉丝翻译网站和翻译小组。网站规模逐年扩大，目前，武侠世界在全世界拥有30多位全职译者，几乎都是英语母语译者，在翻译速度、翻译质量和稳定性方面都经过了严格筛选。尽管各大翻译网站接连出现，武侠世界仍以每日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活跃用户在市场上占据不小的份额。此前，该网站已经翻译完成了《盘龙》《星辰变》《天涯明月刀》等多部小说，访问量超过了500万，全球排名第1536名。
同类型的网站还有2015年1月由美籍华裔学生孔雪松（Richard Kong）创建的Gravity Tales，从最开始的个人博客到现在每天最高流量可达250万，最高日访问用户超15万，最高月来访用户近120万，一些粉丝从最初的读者转向英文网络文学的作者。他们通过模仿中国网络小说的写作模式进行自己的创作。
学界在考察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效果时，常常忽视网络文学传播的作用。然而我们必须承认，网络传播在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去”的道路上已经产生了不可或缺的影响。
（三）专业传播
西方汉学、东亚文学学术圈内人士热爱中国文学，是推动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重要力量。从他们出版的专著、期刊、选集以及评论文章中也可以窥见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与接受现状。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内的专著在学术圈具有很大影响力，例如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夏斌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钱林森的《法国汉学家论中国文学：现当代文学》等。汉学家们从更加广阔的视角，对中国文学作品进行了深入的评论。英语世界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权威期刊在学术研究领域有着很强的影响力。比如《中国现代文学与文化》（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Culture）由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主办，是英语世界集中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的英文期刊。再如有80余年历史的英文杂志《当代世界文学》从1935年开始关注中国文学，而且该杂志还为新设立的纽曼华语文学奖开设推介和研究中国文学的窗口。这类刊物在世界范围内起到了传播中国文学的作用，同时也显示出中国当代文学的国际影响力在日益增强，对世界文学的贡献越来越大。
从大众传播现状来看，虽然目前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的销量呈现上升趋势，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海外读者，但是整体效果还是不够理想。国外读者对我国主流作家关注还不够，海外文学出版依赖出版社及译者的兴趣，有的不免被戴上“有色眼镜”。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大众传播还处于输出品种数量少、版权价格低、输出地域有限的局面。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面临中西方大众的文化差异、意识形态差异和中国当代文学在世界文学空间边缘不利位置的三重挑战。
网络传播仍旧存在制约因素。首先，网络英译工作多是以个人为单位，未能建立起系统化的国际传播机制。其次，网络译者对海外读者的文化需求了解程度仍有待加深。最后，各大网络平台缺少合作意识，翻译作品的类型相对单一。
从专业传播来看，国外广泛接受的译本大部分出自汉学家。但国外汉学界译作的出版和中国文学原始文本的出版不能保持同步，因此海外读者的阅读至少落后于我们的创作5年左右。虽然海外汉学研究有数百年的历史，但从事翻译和介绍中国当代文学的汉学家人数有限。中西文化的传播并不对等，中国对西方文学的了解有数百年的历史，而西方对中国文学的了解只有几十年的历史，这种不对等使得文化典籍英译实属高投入、低产出的再创作。并且中国当代文学的翻译工作从未得到应有的重视——稿酬低廉、版权不受重视，断章取义的“碎片式翻译”横行市场。在此环境下，一些知名译者、出版机构也随波逐流，很多译作粗糙、晦涩难懂。
为了进一步扩大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的传播规模和影响力，需要我们审时度势、精准施策。
首先，要依靠中国当代文学的不断发展壮大，提升作品质量。决定中国海外文学能走多远，版图能有多大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中国当代文学能不能产出优秀的作品。这就要求作家在写作过程中要坚定自己的信念，积极对外介绍和传播中国文化底蕴，描摹中国人民的品格和气度，弘扬多姿多彩的中国文化。我们要让中国当代文学漂亮地“走出去”，向海外传递一种饱满、鲜活的中国形象。此外，目前走出去的作品以言情、幻想类型为主，题材太过单一，我们也要在其他类型作品的写作方面进行深刻研究，让更多类型的当代文学作品走向海外。
其次，我们要尽快成立中国当代文学国际传播协调统筹机构，制订统一的对外传播规划，解决对外平台建设、推广、维权等方面的问题，加强各大网络平台的合作意识，提倡合作共赢。为了打破外向典籍的传播瓶颈，我们还可以招募海外合作伙伴，通过互译的方式充分体现各国文化和理念。此外，国家要加大政策导向、资金支持、对外传播等措施的力度，加强人才培养，通过建设相应的岗位和机构将人才聚集起来，让更多专业的人员能够在共同的努力下推动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
再次，我们要深入海外市场，做好受众调研和有效评估。通过受众调研，研究本土化的方式方法，深入了解海外读者的阅读趣味，了解相应国家的立场和审美，并结合中国当代文学中具有普适性的内容，有效地筛选针对性的选题，打破壁垒，进而推动“一国一策”的精准传播，更好地建立起作者和读者之间的连接，让更适合海外各文化群体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出海”。
最后，我们要创建生态翻译环境，提高译者地位。中国当代作家应提高自己的双语使用能力。要创作出世界文学，一个作家就必须要成为一个“世界主义”的作家，应该掌握多种语言，懂得各民族不同形态的文化，并通过多种语言来思考自己的国家、民族和文化。我们可以通过创建国家专门典籍翻译部门，建立规范的翻译资质考核制度，建立健全典籍外译评价体系，设立更多的国家翻译奖、外向出版奖、优秀文化典籍译者奖等专项资金，对真正热爱翻译行业的人员进行引导与鼓励，从经济、政治、文化各个方面一定程度上提高译员的翻译报酬及社会地位。
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文化软实力”之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本文通过调查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在大众传播、网络传播和专业传播三个方面的现状，并针对三个方面分别存在的问题提出了相应的解决措施，旨在加快中国当代文化“走出去”的步伐。同时，我们也应该意识到文化的渗透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文化的传播是一项漫长且艰巨的任务，这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走很长的道路去实现。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绝不可以急功近利，被短暂的诱惑所牵绊，要实现这一任务需要我们共同长久的努力。
猜你喜欢 当代文学文学文化 广东当代文学评论家网络文学评论(2022年4期)2022-08-11FOUND IN TRANSLATION汉语世界(2022年4期)2022-08-08以文化人 自然生成湖北教育·综合资讯(2022年4期)2022-05-06年味里的“虎文化”金桥(2022年2期)2022-03-02我们需要文学西江月(2021年2期)2021-11-24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建构的海外因素国际汉学(2020年1期)2020-05-21“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红楼梦学刊(2019年4期)2019-04-13谁远谁近？小天使·一年级语数英综合(2018年9期)2018-10-16文学自觉与当代文学发展趋势——从昭通作家群说开去西南学林(2014年0期)2014-11-12我与文学三十年小说林(2014年5期)2014-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