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中的母亲|空巢中的母亲阅读答案

  就像一只苍老的鸟,含辛茹苦地将一群“儿女”抚养大,眼睁睁地看着“儿女”们远走高飞,另栖枝头,自己却独守空巢,饱饮寂寞一样,母亲,我的八十六岁的老母亲,独居在故乡的老宅子。妈妈,我的驼背白发的老妈妈,一个人守望着我的旧居,顾影自怜,何等孤独,何等凄凉!而这种孤独和凄凉,也许将伴随她走到生命的尽头。
  每当我一个人独处静思的时候,一种深深的愧疚和心酸便浮上心头,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往事也穿越二十五年的岁月烟霞,影视画面般呈现于眼前――
  母亲,你温暖的羽翼庇护过弱小的我。母亲生于1926年的邓州市穰东镇盆窑村,童年时因病服“牛黄”药过量导致听力严重下降,村上人说她耳聋。由于这个原因,她没进过一天学堂,没念过一天书,不识一个字,甚至连钱的面值多少也不知道。19岁时,她与我父亲结婚,先后生育一女四男五个孩子。俗话说:一聋三分傻。父亲老说母亲“傻”,我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也不这么认为。母亲嫁给我父亲之后,几乎没有上街赶过集,甚至连三里外的娘家也很少回,一心一意跟父亲过日子,称得上“足不出村”。童年的我,体弱多病,过一段时间就得看病,吃药打针。打针多了,屁股疼得不敢坐,一看见医生拿着针头准备给我肌肉注射,就浑身打颤。此时,母亲总是拿出一块白面烙馍劝我说:娃啊,别怕打针,打打针你病就好了啊!打完针,妈妈给你块烙馍吃,不让你哥吃啊!那年代乡村物质生活极贫乏,一块白面烙馍对我的诱惑力极大!就这样在母亲的鼓励和诱惑下,我忍受了乡村赤脚医生粗暴的注射之后,含着泪花拿着一块烙馍坐在母亲的怀里,听母亲轻声细语的安慰,盼望着病魔早日走开,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活蹦乱跳,满村子跑。病好的日子里,我有时因顽皮而打烂一只碗或弄坏一把锁,父亲心疼东西撵着打我。母亲总是及时赶来,掩护我跑掉,以至于父亲一怒之下误打了母亲。这时候,我后悔极了,下决心以后不再出啥“差错”,不让母亲再代我“受过”了。在母亲温暖的羽翼庇护下,我度过了梦幻般的童年。
  母亲,你呕心沥血地养育我长大。八岁的时候,我开始在东邱庄小学念书,因家庭困难,父亲无钱给我买书包,上学、放学时我总是把课本与作业本拎在手里,很不方便。刮风下雨的日子,格外糟糕。有一天下午放学到家后,我对母亲说:妈,别的娃们都有书包,我也想要一个。我本来猜想母亲会很为难,出乎意料的是她答应得很爽快。晚饭后,母亲忙碌起来,她翻箱倒柜找块块片片的碎布,嫌不够又舍脸到邻居家借些做衣服裁下来的“边角废料”,在废旧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缝缀布块直到深夜。第二天早上我刚起床,母亲就兴冲冲地告诉我:“娃啊,我给你缝了一个书包,你拿去试试。”我打量着母亲递给我的新书包,非常开心:这是一个用五颜六色的碎布块拼合成的书包,质朴而柔软,可装进去八、九本书,上口有两个长长的灰布条作背带,背在身上挺舒服,挺神气!这是我学生生涯有书包的开始,这个缝进了珍贵亲情的“土书包”陪我读完了整个小学。长大后,尤其是参加工作后,尽管我拥有过质地、造型俱佳的人造革包、皮包,但这些在我心目中都比不上母亲亲手给我缝制的这个土气十足的布书包啊!
  我小时候正值大集体年代,社员们一不能经商、二不能务工,都是靠挣工分分粮生活,日子清苦,缺吃少穿。由于母亲耳聋之故,她不能去生产队参加集体农业劳动挣工分,只好承担了七口之家几乎全部的家务劳动――带小孩、做饭、洗衣服、做针线、打扫卫生、喂猪养鸡、看家护院……这是一个难以挑起的生活重担啊!母亲竟然挑起来了,从无怨言。七口人的脏衣服,全由母亲一个人在水坑边的废石磨上“手工”洗涤,晾晒叠收,常常累得她腰酸腿疼。冬季,母亲因一天三顿做饭,与冰冷的水掺和,双手皴裂,布满细纹般的口子,疼得揪心。有一种八分钱一盒的粘稠状润肤剂,叫做“螺壳油”,对治皮肤皴裂效果很好。我十天半月就去街上买一盒,母亲在患处涂抹几天,皴裂得轻些,也疼得轻些;但由于天天沾冷水这个病根未消,所以整个冬天手上的皴裂不断,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才痊愈。寒夜里,母亲是家里睡得最晚的人。为了省煤油,母亲尽量将灯芯拨小。她在昏暗的油灯下或摇纺棉线,或用针线纳鞋底子,干得那样专心,那样辛苦,那样快意!凛冽的冬晨,母亲又是家里第一个起早的人。她总是起床洗把脸后赶紧做红薯稀饭,然后将我和弟弟的棉衣和棉靴在火上烤热,快步送到我俩床跟,让我俩赶紧趁热穿衣穿鞋起床吃饭,生怕我俩冻着饿着。母亲纺线织成的土布,总是优先给其他家人制衣服,她穿的衣服补丁最多;母亲纳底子做布鞋,也是优先给其他家人做和穿,她自己的鞋底常常露着脚后跟。母亲没有专门的梳妆台,她卧室的泥巴窗台就是她放梳具的“梳妆台”;她的梳具寒碜得可怜,只有一把木齿参差不齐的梳子和一面棱角残缺的镜子,一样化妆品也没有。母亲也没有像样的洗具,她和家人共用一个脸盆。这脸盆是厚铁皮制作的,内铁外瓷。不知它被用了多少年,瓷皮斑驳,裸露着灰黑的铁质。盆底几处破裂,补了又补,依然漏水。洗脸的时候,只好将盆子斜靠在墙跟,让不漏水的部位着地,少盛点水将就着洗把脸。人们春节穿新衣是家乡的风俗,由于我的家境贫寒,家人添件新衣服也是值得父亲下决心的事。母亲在年关前总是劝告父亲给我和弟弟添件便宜的“洋布”新衣服,而她自己总是找身没有补丁的旧衣服,洗涤一下当新衣在春节穿上。春节期间,忙碌了一年的父母才得以歇息;吃了一年素食的家人,才有口福吃点肉。一个春节七口人就买了六、七斤生肉,主要是用来招待客人,真正家人自己吃肉的机会也很少,往往是一大盘素菜中掺杂很少量的小肉块。吃菜时,母亲若夹住一块肉,总是不舍得自己吃,不是给弟弟就是给我。她看着我俩吃肉常常问:娃啊,肉香不香?当听到我们兄弟俩说“香”时,她笑得开心极了!似乎她也品尝了肉的香味。这情景多像一只母鸡在地里刨食,偶尔觅到一粒麦籽,马上用嘴叼来喂给它的雏鸡一样。这是何等伟大而纯洁的母爱啊!
  母亲,你把青春和爱心都献给了儿女,却把孤独和寂寞留给了自己。我13岁时父亲因病去世,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母亲悲痛欲绝,打击很大,曾一度神经失常,后经治疗也没有彻底恢复。离开父亲后的日子,更加难过。荒春上,母亲曾领着我和弟弟去田野挖面条菜、苋菜、马齿菜之类的野菜,又叫我们爬到树上捋榆钱,用镰刀勾洋槐花,以此充饥度过缺粮的危机。夏秋时节,母亲常叫我们去地里拾柴禾、拾麦穗、捡豆子、遛红薯,以增加家庭收入。冬天放寒假了,我和弟弟又带上自制的小网去村外五、六里远的老堰河里破冰捞鱼虾,拿回家由母亲拾掇干净,摊在高粱莛锅盖上风干,作为春节全家人的“腥浑”,以抹去无钱去街上买鱼的惆怅。日子一天天逝去了,母亲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一个个羽毛丰满“出窝”了――姐姐出嫁了,两个哥哥成家分门另住了,我中专毕业后分配在县城工作了,弟弟也进城经商了,家里只剩下老母亲一人守着灰墙灰瓦的老屋,还有长着老榆树和杨树的旧宅院。屋角结着蛛网,院落生着蒿艾,满目荒芜。
  母亲,你是我“家”字概念的核心内涵,你独住的老宅子是我“家”字概念的全部外延。当我不知不觉步入中年的时候,母亲也不知不觉地进入晚年。岁月之霜染白了她曾经乌黑的头发,时光之刀刻划了她满脸皱纹,生活的重担压弯了她曾经坚挺的腰板。她步履蹒跚,耳更聋了,人显得更“差迟”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觉得欠老母亲的亲情太多了,要抓紧尽孝心啊!家里的老屋多年失修,西山墙上有道“鞭”形的裂痕,使得老屋有一种风雨飘摇的危机感。我和弟弟曾劝母亲随我们进城生活,她摇头坚定地拒绝了,其理由很简单:我一辈子都在农村庄上住,去城里住不习惯啊!城里人不兴串门子拉家常,庄上都是老门老户人熟亲热啊!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弟弟合计后,2007年共同出资将母亲住的老屋拆除,新盖成座北面南的三间大平房,楼门院墙也翻修一新,硬化了院内地坪,并种树绿化;又给母亲添置了新家具,卧室装上了冷暖两用空调机。母亲高兴地迁入新居,开始新生活。我和弟弟又约定:母亲的生活起居托二哥照顾,全部赡养费用由我们小兄弟俩承担;节假日,我们勤回去看望老母亲。我们本想让年迈的老母亲晚年“享清福”,可事实上不尽人意――收麦季节,母亲总是蹲着不停地用双手翻晒我二哥摊在水泥地上的小麦,尽管烈日当头,她依然不温不火;秋收季节,母亲又常常坐在小椅上给院中堆成小垛的苞谷穗剥皮,纵然索然无味,她依旧神态安详。每当我回老家看望母亲时,一见面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娃啊,回来了,你吃饭没有?听到她这句“老生常谈”的话,一股母爱的暖流便流遍我的全身,我年少时与母亲共同生活时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亲切温馨的感觉,马上复归而来……
  母亲,你纵然没有天生丽质,可在我的眼中你却美好无比;你虽然没有教给我一点文化知识,却将勤劳、朴素、执着、包容这些优良的人品,如雨露般在我心灵上潜移默化,足以让我终生受益;你固然没有给家庭积累可观的物质财富,却以对家人的无私奉献和无比亲善,让我一生感恩和回味。母亲,你一把屎一把尿地呵护我长大成人,我却不能亲自给你养老,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伤感的事啊!尽管你现在不能和我一起生活,是因为你惧怕城市人之间的生疏和冷漠,留恋老家邻里之间的熟悉和温情;尽管你不能和我一同出外旅游,是因为你坐不成汽车、火车、飞机,一坐你就头晕恶心,茶水不进;尽管我和弟弟合资给你盖了新房子,你已经起居安稳,生活有了保障;尽管我给你的住室装上了冷暖双温空调机,给你买了时尚的保暖衣裤,让你四季温暖如春;尽管我给你买了北京老布鞋,让你步履稳健;尽管我给你买了精致的梳子和镜子,让你有照镜梳头的好心情……但是,我不能与你共同生活的缺憾,难以弥补;我不能亲自照料你晚景生活的愧疚,无法排遣。
  母亲,你的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多想再听见你在家门外张望着深情地呼唤:娃啊,饭快凉了,赶紧回来吃饭吧!妈妈,你的在异乡生活的孩子,多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门口,撒娇地喊道:妈哟,我饿得很渴得很,你快给我拿个馒头倒碗茶吧!这些往昔我极平常的“待遇”,今天却成了我难以企及的奢望。我的心里多么失落和酸楚啊!母亲啊母亲,你的不孝之子在水土迥异的别处,默默地为你祈福――愿你在老家生活自如,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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