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库淑兰剪纸中的造型观念]库淑兰剪纸作品

  摘要 库淑兰剪纸所呈现出的造型观念有着较为鲜明的自身特点,同时,由于受大众文化传统观念的影响,它与其他地区的民间剪纸艺术在造型表达上有着一些趋同的构成表现手法,并且存在许多共通之处,这些趋同的造型观体现了民间大众在审美创作过程中的普遍心智倾向。
  关键词:库淑兰 符号 造型观
  中图分类号:J528.1 文献标识码:A
  剪纸作为人类独有的符号创造,是人自我创造的精神家园,它以及其日常化的方式调节着民众的情感与意志、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在消解人们内心的苦痛与忧愁、培育和滋养健全完满的人性方面,发挥着对心理的补偿、满足和治疗的功能。在大多数实际的审美过程中,对于人的灵魂而言,艺术首先是一种至性至情的吁求,因而接受活动往往是一系列愉悦心理波动的展开。艺术总是在偏离于有碍情感自然流淌的强迫性因素的同时,给予接受者由衷地投入艺术的怀抱时,由于审美体验的形成和提升,一切外援性的干扰被阻断,从而进入一种自身在愉悦中趋向平衡的“内心环境”。
  饱经世态的库淑兰,不论是出自个人的生活经历,还是借助对往事的回忆,在其剪纸艺术的相当一部分作品中,总是直率地展露着千姿百态的社会人生历程以及五彩纷呈的乡村世俗风情,库淑兰热爱生活,热爱她所钟情的剪纸艺术,这些充满民俗风情的故事在她灵巧的双手下展现出一幅幅动人的剪纸作品。她的这种艺术风格和审美取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正是因厚重而苍凉的黄土高原而滋生,是古老而雄浑的黄土精神在人格世界的投影。她的剪纸作品包含了鲜明的造型特征,其特点具体来说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 “五形俱全”的物象表达
  库淑兰的剪纸作品中出现的人物、动植物、建筑、器物等形象大多是以正面正身或正面侧身的形象出现的,完整地表达了其自身构造,很少按现代透视学的理解方法将人的侧面只剪一只眼睛,或身体部位只出现一只胳膊,植物的形象也往往加以充分地展示,保留了人类最初始、最基本的对客观物象的理解和观察方法,正如库淑兰所说,“它们本来就长着两只眼睛嘛,画一只眼睛就不周全”,这是民间艺人普遍持有的基本看法。这种跨越时空的物象完整表达是一种充满能动选择的主观表达,这种构形观与中国画的“散点透视法”不尽相同,更不同于自然主义或机械写实主义的真实再现。
  处于农业社会,库淑兰的生活与植物密不可分,因而植物经常出现在她的作品中,库淑兰从真实观察加上想象,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植物形体。例如,她1989年创作的剪纸作品《牡丹》就是库淑兰早期作品的一个代表作。在构图方面,库淑兰完全继承了民间造型的传统观念,即平面构架,互不遮挡,画面以对称的造型剪出枝叶,营造出一种枝繁叶茂的庄重感和秩序感。其中的花朵采用侧视角度,由外至内,由浅至深,层层而下,并剪出了正视角度才可触及的花蕊,这种独特的透视手法,既不是西方的焦点透视,也不同于民间传统的散点透视,而是在二维空间里以各自图像为中心的多点透视。同时,她还在花瓣及叶片上点缀许多小圆点及太阳纹,以增加花的活泼感。
  在传统吉祥图案的象征渊源中,《周易》的“立象以尽意”思维,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库淑兰的这幅《牡丹》,在“立象以尽意”的基础上融入了自己独特的个性特征。由于传统的吉祥图案是在中国广阔的地域范围内形成的,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它既具有普遍性的艺术,同时是有地方性的艺术。人们对吉祥图案需求的普遍性,决定了吉祥图案的普及性,地区民风民俗的差异性,决定了吉祥图案的多元性。各个地域因为生产方式、风俗、信仰等的不同,往往使得吉祥图案的象征呈现出丰富多样性,这种地域性是以各地富有特色的象征意象和象征表现方式来体现的。库淑兰所生活的地区处于黄土高原之上,浓郁的地方色彩深深地影响着她的艺术作品,在艺术表现方式上,求全求满是她追求完美无缺的心灵照应。在这幅《牡丹》中,库淑兰不仅在其造型设计上独具匠心,其边框及纹样的设计也体现出其精巧之处。整幅作品的边框分别运用了钱串子纹、梅花纹、太阳纹及方胜如意纹等纹样,牡丹花及枝叶的间隙则缀以蜜蜂,使整幅画面充满灵动,动静相宜。她运用鲜艳的纸张,对日常生活的平常之物加入自己的想象变换,出乎意料地表达了富贵、吉祥之意。
  库淑兰这种剪纸创作的形成,本质上反映着人类最本能的要求,它同民间刺绣、民间布艺作品一样,最感人、最精彩之处,却往往是最通俗、最大众化的表现形式,毫不掩饰地经行创作,它所表达出的那种超越现实的内心要求,是出自于自己精神上的,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它表达着作者一种自觉不自觉的身心感应,这种身心感应通过作品表现出来就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这种艺术风格基于自己对人生阅历的积累与沉淀,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和模仿的。
  二 在整体表达的基础上着意于物象的显著特征
  剪纸作为一种朴素的民间文化,是最原始的生命冲动和意义写真,像库淑兰这样的剪纸艺术,她们所完成的文化生命创造,是用天然的智慧进行的直观投射,在许多剪纸意象的构造中,都隐含着她们的潜意识本能从自然社会的真切体悟和形象思考,充满着智慧精神和直觉灵感。
  由剪刀、纸和约定俗成的图案体系构成的传统剪纸,其主要创作群体是民间妇女。她们的生活空间或许只是限于闺阁庭院、炕头灶房,但她们的生命体验却远远超越院落,进入无限浩渺的时空世界,她们深邃的直觉穿梭在人类历史文化的星空中,捕捉着大千世界生命流程中的点点滴滴,她们心灵世界中,是永远也不能穷尽的丰富生命图像,每一种图像与她们的人生历程将结合便构成了她们心中的故事,这种“故事”便是她们剪纸生命图像的实现。
  例如,动物的头部、人的五官、植物的花果等部位,结合功能与目的的不同,这些人物、动物也呈现出鲜明的性格特征,如老虎或威猛,或憨厚;人物或欢喜,或狰狞,表现出一种高度的知觉选择差异,作者往往模糊或省略对象的某些细节,而对它的某个方面或细节予以特别的刻画。“中国人是把‘感’与‘觉’相对分开对待的,‘看’是一个视过程,而‘见’才是视结果”,这种造型观反映了老百姓对表达对象合目的性特征的强烈表达,体现了他们的一种普遍认识和概念、兴趣和理想,使这些作品呈现出人类知觉选择的一般规律和天性。   《鸡衔蝎子》是一幅妙趣横生的剪纸作品,它是库淑兰创作于1983年的作品,整幅作品生动活泼、趣味盎然,展现了一种天真、自由的自然情态。
  库淑兰剪纸中的鸡同她剪的鸟一样,造型洗练、夸张、动态恣肆、洒脱,色彩有畅朗喧嚣之感,充满活力而极具装饰性及欣赏性。在鸡蛋的设计上,库淑兰仍然沿继以前的手法,采用透视的表现形式,从外到内,鸡蛋的构造清清楚楚,除了这些之外,库淑兰为了求得图案的完满,在三大主体造型的间隙仍然贴缀了蜂、蝶纹样,这一做法不仅使图案完整,而且使整幅图案更加生动、活泼。在作品的边框选择上,库淑兰没有运用以前繁琐的纹样,而是选择简单、大方的壑牙子纹,使得边框与整幅作品协调统一。
  库淑兰剪纸中最有灵性,最为真实的,是她对动植物的随意嫁接和摹仿。她剪下的花草、虫鱼是自然界物象的艺术表现,丰茂繁荣,吉祥喜庆,她对那些始终与人为伴的鸡、狗、猪、马、牛、羊等,赋予了宗教化的,也是民俗生活现实的怜爱之情。尤其是那纵情恣肆的神态表现,给人以亲切畅怀之感。
  三 跨越时空界限的表现手段
  由于受现实环境的制约,民间文化较多地保留了一些原始的认知观念和表现手段,但剪纸艺人的想象与创造,并不等同于儿童或原始人类单纯以自我为中心的认知方式,后者正处于心理发展的初级阶段,缺乏一定的自我意识,仅仅是以本能的主观理解来表现周围世界,而剪纸艺人心智已经成熟,对自我及外部世界有着清醒的意识,是主观能动地去表达情感,创造出具有个性鲜明特点的艺术形象。
  “万物有灵论”中所包含的动物与植物、主体与客体、自然与社会之间的神秘互渗观念,使装饰写实形态中的简化抽象、夸张变形和多种物象的重新组合等手法得到广泛运用。库淑兰的剪纸同样体现了这样的特征,四季交替、日月星辰、花草动物等众多形象并置在一起,创造出一个超时空的宇宙世界,将天地万物随心所欲地表现在作品之中,以能动的认识态度将外部世界进行重新构造,打破时空界限,创造了充满个人智慧与想象的理想世界。
  库淑兰的剪纸作品在一些方面总是体现着她那由于不自觉的天性而形成的神秘与奇异,就拿她创作于1985年的《无人敬我太阳星》来说,整幅作品极具宗教色彩,画面的左上方和右下方的两个人物造型类似于民间传统的神像,华丽而端庄,而画面左下方的香案与右上方类似于日、月的图案更增添了作品的神秘性。
  库淑兰认为太阳中的那个人是女人,而月亮中的人却是男的。这与传统文化观念相谬,同中国阴阳理学相悖,她的理由是:太阳中的女人害羞,怕人们看清楚她的容貌,谁要正目注视就用绣花针刺他(她)的眼睛;月亮是男人变的,胆量大,常常独自在夜晚行走。多么美妙的想象,难怪有人说剪纸是妇女的艺术,是妇女艺术的结晶,库淑兰正是由于有这样丰富的想象,才使她的作品有了一种超越现实的品质。另外,比较独特的是,库淑兰常常将太阳、月亮、星星及各种飞鸟剪贴到一块,构成一个自由浪漫的世界。
  四 结语
  可以这么说,库淑兰的一生是与大自然朝夕相伴、相依为命、苦苦争斗的一生,自然界的一草一木都好像自己儿女身上的一针一线,在她的心里清清楚楚、了如指掌。星辰日月、阴晴圆缺,喜怒哀乐,她却了解的如同自己丈夫的脾气一样透彻和准确无误。她把对自然界的热爱通过她自己的作品表现出来,质朴而又纯真,显示出一个饱经生命坎坷而大智大悟的人生行者的奇异才能。
  在中国古老的大地上,像库淑兰这样天性质朴而人生坎坷艰难的剪纸女性,她们的剪纸连同她们的名字一样,只是被视为一种普通的称呼。她们始终在生养她们的贫瘠土地上,一代代重复着她们单调而贫乏的生活。然而,再平凡的生命也有其特定的自然轨迹,甚至只有种种平凡生命才能最真切地演绎造物主赋予她们的使命。她们按照自然法规运行她们的生命轨迹,始终信奉生存天道、善良厚道、保守内敛,对命运没有刻意的叛逆与抗争。她们只是将生命的触角深入到一个别有洞天的精神世界,剪纸中万花筒般的人生故事在她们眼前流转徘徊,在她们的心灵深处落户扎根。她们用手中的剪刀记录着每一个人生中值得回味的事情,质朴而感动,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剪纸的意象也正是在剪纸人千百年的“体验梳理”中,完成了向民俗“文化范畴”的跃进,从而建立了一套为社会民众所认可的民俗意象符号体系。这些意象具有稳定的民俗文化结构,与社会心理密切相连的基本形式,反复出现的特质符号以及表现手法的符号化等民俗文化基本特征,体现了中国民众本土文化中最原始浑朴的人文心理。作为中国民间社会文化的典型代表,它们以可付之行动的形式,系统地显示了手段与目的之文化的基本联系,因而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是整个中华民俗文化的精髓。
  注:本文系陕西省重点扶持学科历史地理学、陕西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关中古代陵寝文化研究中心”专项资助研究成果;咸阳师范学院院级重点科研立项《库淑兰剪纸的文化内涵与构成要素研究》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 曹唤荣:《黄土地生长的艺术》,《中国民间工艺》,1985年第3期。
  [2] 陈绶祥:《漫谈中国文化的人性特征》,《自学》,1989年第11期。
  [3] 朱狄:《原始文化研究》,三联书店,1988年版。
  [4] [法]列维·布留尔,丁由译:《原始思维》,中国社科出版社,1986年版。
  [5] 文为群:《库淑兰·剪花娘子传奇》,湖南美术出版社,2003年版。
  [6] 成复旺:《神与物游——论中国传统审美方式》,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作者简介:李健,男,1980—,陕西咸阳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平面设计,工作单位:咸阳师范学院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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