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并不平静。中东北非的“阿拉伯之春”尘埃未定，乌克兰、菲律宾等国的政坛又掀起一股股“寒流”，已经下台的“铁娘子”们纷纷身陷囹国。这究竟是一幕“政治倒算”，还是一场“正义审判”?政坛女强人最终会否获罪，又可否获得“政治特赦”?
“倒算寒流”频袭
2011年10月11日。乌克兰法院判处前总理季莫申科乌俄天然气供应协议案滥权罪名成立。决定对其判处7年监禁。然而，事情仍未终结。两天后，季莫申科又因涉嫌在1996年挪用公款偿还个人公司债务4.05亿美元，被刑事立案调查。从季莫申科目前境遇看。已难逃当局编织的司法追究之网。
同样遭遇诉讼的，还有另一个著名的政坛女强人――菲律宾前总统阿罗约。因被指控与2007年执政党篡改选票、操纵选举有关，11月18日下午4点，该国帕赛地区法院法官穆帕斯对阿罗约等人发出逮捕令。如若阿罗约上述罪名成立，最重可处40年徒刑。
翻看历史，两个下台的政坛女强人接连遭遇“寒冬”，其实并非稀罕之事。曾经权倾一时的韩国前总统全斗焕和卢泰愚，因涉嫌主谋1979年的“12・12”军事政变和1980年“5・18”光州事件等，1997年4月17日被韩国大法院以“军事叛乱”“内乱”和“贪污受贿”罪分别判处无期徒刑、追缴2205亿韩元和17年有期徒刑、追缴2628亿韩元。
曾经风光一时的银幕英雄、菲律宾前总统艾斯特拉达，在2000年1月被人民力量革命推翻，同年4月因被控贪污被捕入狱，判处无期徒刑。
如果再加上若干年前的智利前总统皮诺切特、秘鲁前总统藤森等，前元首们下台之后的路并不平坦，解甲归田的诗意、高高在上的威权，早已化为一番寒意彻骨。
政治特赦：民主的急刹车
但是，从实际情况看，上述元首们的境遇并不算太惨，即便是遭到了司法审判，他们也不必孤守铁窗。
1997年12月22日上午，因为获得金泳三总统的政治特赦，判刑在押的两个韩国前总统全斗焕和卢泰愚被释放回家。同时被释放的，还有与这两个前总统案有关或在现政权时期违法服刑的其他案犯，包括前国防部长官李养镐。
10年后的一次特赦，同样吸引眼球。2007年10月25日，时任菲律宾总统阿罗约颁布法令，特赦因盗窃国家财产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前总统艾斯特拉达。
审视现代民主国家的政治特赦，的确颇为奇特。这种政治构造与民主国家的法治理念可谓格格不入。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都明文要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纵然王子犯法也与民同罪，然而政治特赦却直接颠覆了这一理念。仅仅凭借一纸行政命令，就算是被法庭合法审判定罪的罪犯，也可以大摇大摆走出监狱。
确立这种独特政治架构的首要原因在于，有效防止民主与法治的滥用。为了防止权力膨胀和集权主义，西方诸国确立了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的政治制衡制度。与此同时，多党制也在一些国家普遍建立起来，多种政治力量通过宪法等法律搭建的平台充分博弈，也确保了国家机器的平稳有效运行。
但是，执政党与在野党的力量对比，显然并不能达到一种平衡状态。为了确保执政地位的长期化，利用权势对在野党进行打压，实属正常之举。在某些单任期总统制民主国家，执政经验不足的上台者不少选择了对下野者“磨刀霍霍”，藉以转移公众视线或是树立权威。由此也决定了，在执政时期结下的“梁子”，到了自己下野之时，要冒对手通过正常的“法治途径”，实施“政治倒算”的危险。
任何人类的法律制度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也为了防止这种政治矛盾的不断加剧而不可控，政治特赦便成为了最后一道防线。通过这种方式，既公开宣判了政治对手的正式退出舞台，又在社会上树立了自身宽恕、大度、公正的政治形象，有利于本党和个人执政地位的巩固与持久。
法治与民主：特赦的铁围栏
对抗司法审判，“擦除”刑罚后果，既然政治特赦具有如此巨大的作用，如何防止这种重要权力不被滥用，也就成为各国政治制度设计的重中之重。
通过宪法文本这种形式，很多国家将特赦权赋予国家元首。在美国，白宫的相关机构和司法部在对特赦申请进行审查后，可以向总统提出特赦某些人的建议。根据法律，总统可以针对任何犯罪决定特赦，可以在犯罪行为发生后的任何时间决定特赦。不用考虑“避嫌”的问题，不需要给出任何理由。貌似没有约束的元首特赦权，受到法律之母宪法的保护，也受到宪法的制约。政治特赦的主体、对象、程序、程度都由法律设定，并非毫无边界。
按照一些国家的法律，特赦的作出往往还要附带一定条件。比如韩国的两个前总统全斗焕、卢泰愚，都是被判死刑后，经过审判程序再改判无期徒刑，最后是认罪道歉，戴罪立功，供出海内外赃款，才被在任总统金大中给予特赦待遇。引人瞩目的特赦，并不包括免除追缴金，也不恢复他们原来享受的退职总统待遇。
菲律宾前总统艾斯特拉达被特赦，作为前提条件，是在他作出不再参政的正式承诺后，才由在任总统阿罗约发布的命令。根据阿罗约的特赦令，菲反腐败法庭之前对艾斯特拉达处以1600万美元罚款，以及没收其非法所得的决定，仍具有法律效力。
除了依据法律作出特赦决定，执政一方在发出特赦令时，还需要考虑到多种政治因素。因为，一旦举措错误，就有可能产生不良后果，特别是在社会共识没有形成时，贸然提出或实施特赦，往往带来不少政治麻烦，甚至引火上身。
比如，上世纪70年代，美国总统尼克松卷入“水门事件”，为避免被国会弹劾，被迫辞职。一个月后，继任者福特总统就给予尼克松特赦，决定不予起诉，舆论大哗，共和党反应尤其强烈。在其后的两年多任期。福特总统陷入了“尼克松泥沼”，政治掣肘多多，1976年遗憾败给民主党籍的卡特。
一场没有终点的游戏
诚然，政治特赦是个好东西，但从季莫申科和阿罗约的目前境况看，想要获得“政治特赦”，至少从短期看并非易事。
首先，季莫申科和阿罗约的政治影响力尚存。季莫申科在成为乌克兰总理和“橙色革命女王”之前，就以“天然气公主”“汽油女皇”著称，目前是反对党“祖国党”领袖。身为国会第二大党的“祖国党”。实力不容小觑，曾在乌克兰全国掀起声援季莫申科浪潮。此外，“祖国党”还多次谴责当局，利用不公正的司法制度进行政治迫害，称只要人民团结起来，就会战胜这个不公正的体制。法国和美国等西方国家对季莫申科深怀同情，多次要求乌克兰在任总统亚努科维奇释放季莫申科。
号称“亚洲铁娘子”的阿罗约，虽然退出了总统宝座，但其父亲马卡帕加尔的威名和本人的政治影响力犹在。2010年卸任后，阿罗约改选家乡班巴加省众议员，顺利当选，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她的强大政治力量。阿罗约被捕后，该国众议院少数党领袖拉格曼发出“短信召集令”，要求议员们针对现任总统阿基诺提出弹劾案。
出于一种“放虎归山”的恐惧。执政方面对于季莫申科和阿罗约的司法追究。显然不能轻易作罢。否则，来自本方阵营的势力也不会满意，甚至会影响自身执政地位。此前，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所在的政党在议会已否决了一切可能赦免季莫申科被指控罪行的提案。可以说，季莫申科被顺利特赦的大门已徐徐关闭。而菲律宾阿基诺总统也声称，将给予阿罗约公平审判，始终不肯松口，罢手又谈何容易?
总的来看，政治利益才是特赦的罗盘。无论特赦令是否作出，闪动其后的，均离不开无形的政治利益之手。眼下，阿罗约早就“重病缠身”，季莫申科也是“病体支离”，司法审判仍紧锣密鼓展开，通过新闻媒体和外交途径，腐败与反腐败、迫害与反迫害的话语交锋，仍未平息。纷纷扰扰的场景，浸透了政坛太多的酸甜苦辣、太多的悲欢离合。
责任编辑：阮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