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必瑶与葵花标】 萧峰重爪标葵花

  中国汽车设计界最早的女性汽车造型人员,老红旗内饰设计最主要的参与者艾必瑶讲述她的故事  编者按  “中国没有汽车设计”,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外界甚至部分当代汽车行业从业人员的看法。固然此种评论有失偏颇,但与建国后鲜有领导重视汽车设计、造型设计人员数量少、后备力量储备不足不无关系。
  曾经有人历数过自1950年代至1970年代末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汽车造型设计师,不超过二十位,其中女性也仅有一位,就是艾必瑶。
  艾必瑶,1933年出生,云南昭通人,成都美术专科学校油画专业毕业后,1954年在一汽设计处车身科参加工作,负责汽车造型设计,是老红旗“五人设计小组”的成员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红旗车标随着政治形势数次发生变化,而沿用至今的葵花标设计理念的提出者正是艾必瑶。
  在长春13年的时间里,艾必瑶参与过“东风”轿车,红旗CA72、CA770、CA771、CA771变型检阅车、摄像车,已及CA772防弹车的造型设计工作,内饰设计和材料选择是其主攻方向。
  1967年,响应国家建设“三线”的号召,艾必瑶来到重庆大足汽车厂(红岩汽车有限公司的前身),转入载重汽车、客车等大型汽车的造型设计,直到1988年退休。
  2012年10月25日,重庆石桥铺,中国汽车工程研究院家属楼,艾必瑶为《汽车商业评论》“口述历史”栏目讲述了她的汽车造型经历。
  艾必瑶的爱人曹积光积光也是一位一汽人,采访过程中,积光他一直坐在旁边倾听,并不时进行补充,文中艾必瑶口中的“他”即指曹老。两位老人青梅竹马,相守一生。
  我是1933年8月份出生的。这个“艾”姓在国内不多见,必是我在家族里的辈分,我有三个女儿,小女儿就是跟了我的姓。
  我们俩都是云南昭通人,从小就认识。初中读到一半时,我跟随家里搬到了昆明,转入著名的昆华女中。那时候我比较喜欢画画,高考前老师就建议我试试考艺术专业。老师帮我突击了一个星期的素描,但那时我画一个罐罐连高光点应该怎么空出来都不知道。
  1952年参加高考,除了文化课,专业考试时要考创作、写生和素描,我记得好像有一项内容是设计一款手绢的图案。后来我考取了成都美专油画专业,那次云南省就考取了三个人,另两位都是男同学,其中一位跟我一样是中学毕业,另一位有点基础,教过美术。
  成都艺专就是现在四川美院的前身。我读的是大专,老师说现在国家需要人,就让我们用两年时间很快把课程突击完。上了一年课后,正赶上全国院校大调整,成都艺专合并到了贵阳师范学校,等于我就是从贵阳师范学校毕业的。
  他是云南大学机械系的,分配工作时到了一汽,当时的652厂。我毕业比他晚一年,就跟学校提要求,希望分到一起。这样,1954年我到了一汽设计处的车身科,搞造型设计。
  (曹积光:我到的时候用的还是长春市原来的那些老房子,比较分散。我先在冶金处,后来在铸造分厂,搞工艺。)
  一汽是1953年开始筹建的,那时厂房还没建完,之后我们才有了办公室,设计处加上行政人员总共一百多人。我到的时候正好是国庆节,先被借调到工会画了幅游行用的大油画,很过瘾。之后我开始搞车身设计。
  说实在的,那时我们啥也不知道,很多人之前都没有接触过汽车。我们的科长吕彦斌在大学里学了机械和建筑两个专业,(吕是清华大学机械系毕业,但出于兴趣爱好,选修了建筑系的部分课程,参见本刊2009年8月号文章《跌宕酸楚的汽车生涯》)懂得比较多。他就带领我们学汽车构造、工程制图,等等。
  即便如此,一到具体工作的时候,我就觉得知识缺乏。国家当时没有这个专业,光学了画画来搞这个东西根本就不行。最基本的,搞模型首先就是材料问题,用什么呢?之前在学校里我看到过雕塑专业的同学在做,但我们并没有学过。
  我们车身小组总共五人:张祥瑞、陶本光、程正、邱良彪和我。邱良彪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我们一起被分配到了一汽,他是组长,现在已经去世了。其他几位是陆续加入的。张祥瑞很聪明,原来就是一个学工,搞描图的,后来提为干部。陶本光是学美术的,好像毕业于师范学校。只有程正和吕彦斌是搞机械出身的。
  工作中,我们五个人虽然每个人的侧重点不太一样,但可以互换,看见哪个地方有问题了都可以提出来。
  最初,厂里让我们先做一个轿车的小模型,练手。油泥怎么得来的呢?
  我们试了很多种材料都不行,后来从苏联实习回来的同志说,那边的油泥挺好,就帮我们拿了一团回来。之后我们拿到化验室分析它的成分,确定有三种东西:石蜡、凡士林和滑石粉。但相互的比例只有靠我们自己慢慢试。
  石蜡的硬度都有不同,所以每次做模型都要重新调整配方。而且天气冷热对石蜡也有影响,天热的地方,比如在重庆,石蜡就要稍微多加一点。最后我们还是试出来了,做出来的油泥模型挺漂亮,是淡黄色的。
  乘东风,展红旗
  1958年,我们接到任务要做东风轿车。总布置提出了要求:多大尺寸、多少人坐、轮距多少,等等。我们根据这些要求画出草图。那时我们用的都是油画笔、国画笔。一般来说,画细的东西我们就用国画笔,画大面积的就用排笔。颜料是粉彩、水粉都用。
  初步选定后,就开始做模型。从小到大,先是1∶10的,然后从中挑选、修改,做出1∶5的。最后由饶斌等几位厂领导来决定,做出1∶1的。1∶1的油泥模型很大,有五、六米长,重达二、三吨,光靠我们这几个人敲都够呛。领导们也很着急,几位厂长常常过来“义务劳动”,跟我们一起敲。
  回想起来,孟少农分管技术,在设计方面,几位厂领导中对我们的关心最多。他住得很近,经常来看我们,而且为人谦和,看到有不对的就提出来。他为我们提供了不少直接的帮助。
  比如他看到我在设计东风的仪表板,就说他有一个牙科医生用的小钻头,用起来很方便,就拿给了我。后来我们在设计“红旗”两个字时,他觉得碑体会看起来要硬一些,就从家里拿了一本帖给我们。
  设计处原来非常简陋,连做模型用的大平板、龙门架这些最基本工具都没有,后来才慢慢发展起来。   1958年5月我们做出了东风样车,5月12日送到北京中南海报喜。但很快,就传来了要为中央领导做高级轿车的消息,我们就开始做红旗。
  为了抢时间,我们直接做了1∶1的大油泥模型。当时红旗是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做的,所以到处给开绿灯,大概半年样车就出来了。
  这里有一段小插曲。那时我们的模型就摆在那里,欢迎大家来参观、提意见。很多人都来看过,像演员白杨都来过。
  我是1955年1月结的婚,那段时间我有了小孩儿,一般是在家里给孩子喂完奶之后再去上班,会比较晚一点。但有一天我去得特别早,到了之后就看到一位40多岁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年轻人在那里看。
  我随口问了一句:“您是哪个单位的?”对方回答我说,他是清华的教授,带着学生过来看看。我想,那他们当然是行家。
  当时有一大一小两个模型摆在那里,就是后来的红旗CA72和东风。看完之后,他问:“起名字了没有?”我说没有,这位教授就说:“现在都在说‘乘东风,展红旗’,就叫东风、红旗吧。”
  当天下午饶斌等几位领导过来帮我们敲模型,饶厂长一边干活,一边说:“车还没有名字,怎么办?”我说,今天有个清华的教授来了,他提了一下说叫“东风”、“红旗”。饶斌说:“好,有动感。”这样,就有了东风、红旗两个名字。
  但是后来我听别人讲,这个名字已经有人说了,就不要让我在这儿掺和了。曾经有人问我这位清华的教授是谁,我那时参加工作没几年,不好意思问人家老师姓什么。
  主攻红旗内饰
  那时搞汽车设计,基本都是大家一起,不能说哪款车的设计就是谁做的。
  东风、红旗的设计方案我都有参与,草图画完之后都贴在屋子里,厂领导过来看,这个改一改、那个改一改,反复几次,最后不同地方取不同草图,制定出方案来做模型。生产环节分的比较细,我最主要的还是负责内饰,定材料。
  红旗我们参考的样车有法国的希姆卡、奔驰和劳斯莱斯。我记得有几部参考车是上面拨下来的,有的地方我们还拆了一下,之后又给装起来。但此外,另一个重要来源就是大使馆。
  我们会先在公安局查,哪个使馆有好车来了,我们马上就会知道。那些司机也很好,如果有好车来了,就会联系我们。通常是我们说想来看车,定好哪天,在哪里,他们就先跟使馆说车子要到修理厂去保养,实际是开出来让我们看,我们也会把很多东西画下来。
  跟东风相比,红旗在造型设计方面还是成熟了不少,并且每年都有改进。比如,最开始前脸是竖条子的,后来改成凹进去一块,但其实也不是很好看。还有红旗曾经有过一个“众”字标,意思是群众运动,但后来也没用。
  内饰方面,东风还好,红旗的要求非常高,让人恼火。红旗是一个高级车,而且要有民族形式、自己国家的特点,别看光一个坐垫、一个顶棚、一个地毯,光是这些东西名堂就挺多的。
  仪表板我们用的是福建大漆“赤宝砂”,很漂亮,但反光挺厉害,对司机的眼睛有影响。地毯用的是长春地毯厂出口的手工织品,很漂亮,但容易积水、发霉。手柄、灯圈、门把手用象牙雕,座椅面料用的是杭州织锦,等等。这些工艺都非常复杂,做完一个东西就要两个月时间,不适合工业生产。
  制作大漆的老师傅李芝清是我们从福建请到长春的,70多岁,人瘦瘦的,很精干。这个工艺需要在一个很潮湿的地方来完成,我们为他在长春找了一间地下室,里面加了水,一进去以后就感觉阴森森的。老师傅自己带着工具,那个箱子就像饭盒一样,里面一格一格的。他从小就干这个,可以做出几十种花样,后来把自己的手艺留给了福建工艺美术社。
  我搞座椅的时候不知道该用什么材料,怎么办?一般汽车座椅的角角边边在做的时候会多出来一点点,我就拿一个小刀片在里面拆开,把坐垫翻过来,把里面多余的材料割下来。这就是宝贝了,随后拿到纺织厂,让他们帮忙研究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性能,是怎么做出来的。
  纺织厂的人也很好,我去收集我们国家生产的织物,要什么他们就剪一条下来。回去后,我们把一条一条的布拴成一根线吊起来,让厂领导来看。饶斌常常问我们觉得哪些合适,让我们要提出自己的看法来,他基本上都会同意,之后就由我们开始定做。
  红旗内饰的颜色总共有浅灰色、驼色和蓝灰色三套方案,从顶棚、坐垫到地毯都是一系列下来的,沙发的样子会有变化,门护板的变化不多。
  我记得第一辆红旗上我用的是驼色的坐垫和顶棚,但用了大红的地毯。当时负责接待的一位同志就说:“这大概是个小姑娘搞的吧,这么鲜艳。”但后来红地毯还是用了一段时间,有人喜欢。
  在生产的时候,比如安排生产五辆车,其中三辆是驼色的,一辆是蓝色的,一辆是灰色的,我就会把所有的顶棚、坐垫、地毯的颜色编上号,发到车间去。车间搞工艺的人就去领东西,工人再去做。我也要经常要下去看,如果车子顶棚是灰的,搞成红色的就不好了。
  提出红旗葵花标
  关于红旗的标志,最早的一个方案是采用计里鼓车的造型,这是中国最早的车,作用是计算里程。我记得这好像是吕彦斌的主意,这个标志创意很好,但放在方向盘里面还是不协调,因为方向盘要转动,一转起来这个车就倒过来了。
  后来我想到可以用向日葵,之后大家提了很多修改意见,改了很多次,也加了很多装饰,最后成形。
  1964年我被安排到工厂参加劳动。当时我还怀着小女儿,厂里就说给我派一个轻活儿,打砂轮,但具体做什么零件我也忘了。这些工人师傅蛮好的,很关心人,担心砂轮转过来会把我的袜子穿破,就给我做了一个鞋套。那段时间我真是学了不少东西,胆子也大了起来,刚去时我觉得火光四射,不敢打,后来也敢了。
  我在一汽待了13年,厂里的产品主要是载重车,后来是把设计处的一部分人分过去搞轿车,造型这一块就是连锅端,全过来。
  搞CA771检阅车时,我们考虑到领导人站着检阅还是挺累的,就把后面那个座位设计成能翻起来的,下面有一个椅子,上面还可以再高出一点点来,等于抬着他的屁股,让他稍微觉得舒服一点。
  这个装置是电动的,我记得贺龙的儿子大概觉得挺新鲜,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很好玩儿,一直在玩儿这个。我不认识他,还说“谁家的小孩儿那么大胆”。   另外,我也跟着搞了CA772防弹车,这个车内饰用的材料基本没有变化,主要是壳,像装甲车一样厚。
  那时,我们可以参考的外国资料不多,但一些从国外回来的工程师给我们讲了不少。
  我们设计处有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工程师叫倪成浩(音),他告诉我,其实你们的专业很好,在国外造型是最宝贵的,也是最保密的一个部门。比如,到设计处要一个进门的牌子,到车身科就用两个牌子,到造型组就要四个牌子。原则上只有造型组的人才能进来,别人都不可以。而且每一个人做的东西都是保密的,办公室都不能在一起,搞一个车型时只能做口头上的一些交流,相互不许看。但我们不仅都在一个办公室,桌子还面对面的。
  有个人在那儿
  1967年,他支援三线建设被调到了重庆,我也就跟着过来了,到了大足汽车厂的重型汽车研究所。之后,我就从小轿车转向了大车,也就是重型汽车,最小的是8吨,最大的是100吨,还有40吨、60吨的,等等。
  (曹积光:国家“缺重少轻”,重庆当时主要是搞国防用车。那时候,全国在搞汽车托拉斯,重庆汽车分公司下边有“六厂一所”,“六厂”包括大足汽车制造厂,重庆这边有发动机厂、齿轮厂、弹簧厂,等等,“一所”就是重型汽车研究所。
  这个所原来隶属于机械工业部的汽车局,后来汽车局撤销,它被下放给重庆分公司。重庆分公司后来也瓦解了,研究所就挂靠给大足厂,也就是后来的红岩汽车厂。
  汽车厂跟济南、陕汽合起来成立重型联营公司后,公司有了自己的设计科了,研究所就不再接汽车厂任务,搞一些对外的设计。去年,重庆汽车研究所改名叫汽车工程研究院。)
  汽车研究所就相当于一汽的设计处,我在这里的工作仍然是造型设计。我们到的时候正是“文革”时期,生产停停顿顿的,但部里和省里的领导都来做工作,还派了军代表,考虑到备战需要,要我们尽量还是坚持生产。
  当时大足厂从法国贝利埃进口了一辆运载车,经过改造,我们自己生产了八吨的运载车,C261,拉炮用。这个车原来没有腰线,我在车身中间压了一条筋,一是增大强度,二是会比较好看。原来它就圆咕隆咚的下来了,看起来比较臃肿,改过之后从侧面看有股冲劲儿,有些动感。另外,“红岩”这两个字也是我设计的。
  (曹积光:我给你提供一个情况。为什么要用法国车?因为1964年、1965年左右,资本主义国家中只有法国对中国比较友好,其他国家都对我们封锁,所以在产品上就选了法国的。)
  “文革”期间,我们也受到了冲击,他受到的影响大些,经常去“办学习班”,我不是党员,所以还好。不过,这段时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理发、做衣服,做小东西,我觉得挺有兴趣的。
  之后,我陆陆续续搞了370、40B等车的造型,为自贡工厂设计过一个小三轮,为成都一个厂搞过客车,还给攀枝花的矿场搞过32吨的矿用车。
  为了设计矿车我还特意去矿区体验过,跟着上矿山。矿车的后面都是平的,一般工人们住的地方都离工地至少有一公里左右,上、下班时候都要坐在上面的。
  1985年8月,南京举办过一次运输设计研讨会,依维柯的造型专家赖三槐也参加了,还由西德的两个同行。他们对中国设计师的绘画技巧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1988年我正式退休,之后就再没有做什么汽车方面的工作了,闲下来画画扇面,大家都喜欢,有时候也跟原来一汽的老朋友打打电话,但很多人都不在了。
  回想起来,我是云南人,上学也在南方,到长春后很多方面都特别不适应,但觉得有个人在那儿,就无所谓了。那时都是国家统一分配,我们都不会说什么。
  不过到了一汽后,单位里问我厂工会和设计处愿意去哪儿,我选择设计处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在冶金处,离设计处会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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