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花与树_花与树 概览

  忽然想起这个季节生长得自在跋扈的植物们。它们已经很是高大茂盛。花的蕊瓣,树的年轮,记录了怎样一段不长不短的光阴。忍不住在脑海里描绘和它们初识时,植物们幼嫩青涩的模样。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忍不住轻轻叨念它们的名字,由生涩到熟悉,恍惚间就仿佛再度与所珍爱的光阴擦身而过。
  迎春
  记得小学时,每到阳春三月,迎春垂下的绿丝绦上就挤满了金色小花,灿烂得无以复加。密密挨着的花儿,好像瀑布流淌的光点一般。有时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能轻易觉出嫩绿叶片下,麻雀摩擦羽毛的热乎音节。晨曦由雀子们衔来,淡蓝天光底下漫开一片叽叽喳喳。睡在土里的昆虫和池子假山缝里的红鲤渐次醒来,地里����,水面涟漪轻漾。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映着迎春,她的髻梳得青碧,珠花是点点鹅黄,明艳活泼。人走近,就听到无数热闹新鲜的啼鸣低语蕴在花儿甜甜的笑底。那时的春天,即便再慵懒,也禁不起迎春的娇嗔,只好早早来临。远来的风穿过迎春的青丝,也只余薄而暖的柔情。
  到高中之后,我发现似乎只有2号楼下的栏杆花圃种着迎春。不过有点儿稀疏,花开得也零落,唯一精神的就是四季青绿的叶子。早春料峭的风吹着它们,花儿收敛起姿容,低头落下小小的叶。一片又一片。教学楼电铃常急急响起,脚步也不得不一快再快。多少次掠过,却没有耐心认真欣赏。
  待时间终于洗去三年的忙碌,剩下的,也仅仅只是一团模糊的绿影。隐隐感觉到,回忆里待在这个角落的它们,安静得落寞。
  三角梅
  小学年代,三角梅算得上是最“亲民”的一种植物了。每个班窗外的方形苗圃里都种着一棵三角梅,开着或浓或淡的红花(后来才知道那红色的三角形瓣片其实也是叶子,真正的花藏在中间细弱的茎柱顶端)。那时大家最在意的是哪个班三角梅开的“红花”多,天天数天天比,恨不得把绿叶给染红。记得为了给我们班的三角梅补充营养,每个人早餐都省下一口豆浆来喂它。三角梅当然没有办法吸收人类的“营养早餐”,差点溺毙在豆浆汪洋里一去不复返。然后,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事情最终以全班集体悔过并承诺科学爱它的“三角梅之特别班会”作结,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稚气中充满温馨。潘老师说,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请大家顺其自然。相信有天空保护,不需要多久,定会繁花满枝。
  真是成长里不经意触碰到关于生命的童话啊。
  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一次明白语言苍白,就是那一眼的邂逅。九岁的初春,雨丝绵密。在清明,我无意撞到一树的烂漫瑰丽。愣愣地望向桃树嫣红的花瓣,我忍不住抚摸它瘦骨嶙峋的枝干,觉得上面原本别扭难看的木疙瘩也顿时可亲起来。闪着光的水滴从蕊上坠下,掉在手臂上清清凉凉的。眼前的一切都像镶了梦境特有的迷蒙边框,在饱胀的水汽里生动着,又好像在怅惘着。多年后我终于找到“胭脂哭”一词去描述那一天所见的桃花,心有戚戚。仿佛所见是模糊了红妆岁月的嫁娘,终究没有等来执戟归来的良人。即使人迹渐稀,岁月风干泪滴,她却还在这约定好的一隅,守着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听不到他战场的鼓声,耳畔年复一年的是春雷滚过天际。而滚过田埂上孕着雨的暗灰卷云的雷声,将她凝固,刹那便成永恒。
  玉兰,紫罗兰
  春夏之交的院子里,玉兰蒸腾开脉脉香气。骤雨将碧玉一般的大叶子洗刷得近乎透明,清爽了整株玉兰。地面淌起小溪,流动着浅浅的不均匀的灰色。迎着台风尾巴招来的冷风,我听见玉兰花瓣一簇一簇掉下的细微声响。地面很快积了薄薄的一层,叹息般的轻。我捡起了新鲜的花儿,一只红蚂蚁从蕊腔里慢慢爬出来,迷路似的横冲直撞。不由莞尔,慢慢将它放回原先的地方。抬头,沿着漏下的那道细长干净的阳光,眸底灿然。白玉花朵隐在青碧的叶子间,仿佛裙裾上纯棉做的褶皱,干净温软。闭上眼,香气里仿佛吟唱着一首《原野之声》,遥远的,幸福的。
  紫罗兰向来都不起眼,虽然它们很茂盛地铺满了小学校最大的废园。废园传说曾是墓岗地,阴森森的,极少人去,因此它们灿烂的年华无人欣赏。一次放晚学,我和朋友去捉自然课上要讲的蜗牛,才进到园里。枯叶铺满了废园,一片寂寂里,竟活着开花的紫罗兰。在深紫的茎叶簇拥下,偏于嫩粉娇艳的小花开得怡然自得。什么阴冷僻静,全不以为意,就照着一季的风一季的雨抽叶、含苞、吐蕊、凋零。我于是才了解到,紫罗兰原来是会开花的,与我们知不知道赞不赞美无关,花儿自顾自地美丽。废园的春,如此安静,似乎只在紫罗兰花的萼底留下痕迹。
  后来念的初中高中也都种着它们,全在光线足的位置,生得很是茁壮。我却总觉得,它们在废园里的同类,倒更有一番可爱的骄傲与高贵。大约以那些寂寞为底,更能见美的风骨吧。
  石榴
  最喜欢的一株是低了枝条轻挨红木窗格的。开花时,纯色的艳红花瓣犹如火蝶憩在窗棂,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灼热起来。 石榴蕊瓣将谢尽的时候,引起我们这帮馋娃儿向往的,却是它腹中要成熟的果粒。那时单个的大石榴卖得贵,因此常有人偷摘长得矮的石榴果。可惜学校栽的都是观赏石榴,结的果子个小水寡,淡而无味。于是我见惯了同龄的“皮猴子”偷吃后失望的撇得特开的嘴。孩子总是热衷于新鲜事的,转个身就丢开淡淡的石榴籽。但我却坚定地站在偷吃队伍里多年。作为最胆小的一个“分赃者”,自己那时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要一次次尝试,虽然知道每次都会失望。直到长大才了解,真正放弃不了的是,那永远满怀希望等着季节变换的心情。只是,早已不知它遗落在哪个盛夏无意间走过的花园长椅。
  七八岁的某天午后,吃到一半的红青石榴敞在桌上。饱胀的果粒满蕴着透明的汁水,在泼下的灿烂阳光里弥漫开淡淡的香。屋子里细细的尘埃翩翩起舞。夏,永远有点燃一切的魔力。几声清脆的呼叫,就勾走正在一粒一粒嚼石榴的孩子。三五顽童穿着扣了一半的凉鞋,奔向沙堆,奔向五颜六色的画片和弹弓玻璃珠。他们蹦得老高的笑声一直传出很远。桌上的石榴渐渐褪色为背景,最后消失。
  终是远去了,这幅鲜亮的图景。曾经的“五月榴花照眼明”呵,又道其中,多少流年偷换。
  发稿/庄眉舒 zmeishu@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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