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边上的光芒_住在坟地边上好吗

  这是一个能让人一口气读下来的故事,这一方面来自故事中的“日本兵”“报仇”等因素,一方面也来自故事中那活泼的句式、乡野味的语言。这种语言虽然猛然间给习惯了精致、优美、流畅的阅读带来不适之感,但那朴素、乡土的味道在那短促、活泼的句式中流淌,则犹如长时间行走于流光溢彩的都市,忽然间来到清新的乡野,给人一种别样的鲜活。于是,在鲜活中,走入这个简单又不简单的故事。
  这是一个可以简单到用“报恩”与“报仇”来概括的故事。当看坟人马老汉偶然间遭遇已经受伤的日本上等兵武田,一个远离家乡的钟表修理工,一个因为家人毁灭而“放下枪”的侵略者,一个在溃败之时被打散的伤员。多重身份集于一身的武田,滋生了推动故事前行的力量。因为马老汉救的武田是日本人而引来众人的非议,马老汉本着最素朴观念――我把他背回来,我又不救他就等于害死了他。马老汉救下了武田,救下了一个受伤的人。在半昏半醒之间的武田,因为马老汉的话而倍受感动,自己在日本的家也因美军的轰炸而消亡。无家可归的武田为了报恩而成了马老汉的儿子,给马老汉带来快乐,在武田的勤劳、孝顺、聪明、热情中,他的日本人的身份已经消失,只是马老汉的儿子,一幅牧歌式的乡村生活图画也便在我们眼前铺陈开来。但故事却忽然变得紧张,平静、祥和的生活渗入了血色与残酷,村庄被土匪洗劫,村人或被杀或被抓。当被顺手抓去的马老汉因为诚实地道出自己一无所有而被土匪残忍地割下头颅,那些土匪们也即陷入灭顶之灾,因为复仇的火焰激活了作为战士作为“神枪手”的武田。本打算将自己的“神枪手”身份永远埋葬的武田,本打算从此做一个朴实善良的中国老农的儿子的武田,因为马老汉的被杀而展现其让人战栗的愤怒与决绝。当武田像幽灵似的飘忽在土匪们周围,当土匪们在无比恐惧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我们读到的是不仅是大快人心的复仇,也读到了人和世界的诡谲与苍凉。
  这又是一个不太简单的故事。因为在流行的类似的故事中,国家与民族的想象与认同总是处于故事的最高处,由此来展开情节设置、人物刻画与矛盾冲突。但陈铁军的《上等兵》则基本上没有国家与民族的蕴含,而把反对战争作为小说的主题,把“人”与“人性”作为故事的底色,因为作为一般的“人”与“人性”是没有民族与国界的,在善与恶之间、在报恩与复仇之间、民族与国家已经不是很重要。在武田的“报恩”与“报仇”之间,我们看到了人性最基本的内涵,陈铁军把这种内涵呈现置于民族与国家之上,并用其乡野味十足的语言把它有效地表现出来,无疑,这有其成功之处。作者是适合讲故事的人,他在一张一弛之间,在细节铺成之间,让一个故事变得腾挪跌宕,在简单的框架之中变得不简单起来。
  但这个故事还是给我们简单之感。故事只是道具,只是用来表述写作者对世界的理解、疑问、辩驳、判断、审美。陈铁军的《上等兵》有着一定的艺术追求,但也许过于关注“故事性”,因此有些情节给人一种“传奇”之感,在人性复杂性的挖掘与呈现上也有不足,影响了小说本能抵达的境地。如果把一个故事比作是一片如马老汉照看的坟地,要在这坟地中看出生与死,看出神灵与鬼魅,看出衰老的与永生的,那么,作为一个写作者来说,就必须拥有一种内在的光芒,这种光芒能穿越经验、体验与想象,抵达人和世界某些也许片面却深刻的层面。而就《上等兵》来说,我们可以看到光芒的存在,但在强度与亮度上则似乎还不够。
  (作者系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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