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Rock:一个普通澳大利亚人的登山路]澳大利亚人

  “你要记住,哪怕是世界七大洲高峰,99%的过程不过是很普通的步行。只要你能适应负重步行,加一些训练,完成登顶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澳洲人一看就是一个邋遢的背包客:精瘦,胡子拉碴,足有四五十公斤重的登山包把他压得像一只大虾,身上还散发着那种背包客常有的,类似于绿皮火车开了三天以后到站时的气味。
  那是一个淫雨连绵的秋天。他浑身上下,能被称之为挡雨之用的东西,只是一顶棒球帽。浑身湿透的David,却拒绝了记者递过去的雨伞。
  当坐下聊天,他的眼睛就开始咕噜噜地转放着光,说出一串串不同语言构成的地名,你这才发现,这个人有点不一样。如果不是追着问,这个懒散的澳大利亚人甚至从没有花心思算过这些年自己到底去过多少个国家,他只知道比自己认识的所有朋友都去得多。
  事实是,20年来他自费走了50个国家,而且很多地方去过不只一次。
  99%的攀登,不过是步行
  David说,他肯定算是一个狂热的登山爱好者,因此忽略了自己的工作,至今未婚。“但爬山这事儿没那么悬乎,也没有听上去那么吓人。你要记住,哪怕是世界七大洲的最高峰,99%的过程不过是很普通的步行。只要你能适应负重步行,加一些训练,完成登顶没有任何问题。”David言之凿凿。
  他自己的登山旅程,开始于新西兰一座没有什么名气的山。它叫Ben Lomond,在皇后镇西北4公里处,不足2000米。20岁那年,David受邀到皇后镇参加朋友的婚礼,远远看到这座山,突然来了兴趣,想象山上往下眺望是什么感觉。于是,他花了一天时间,一路往上走,不走标示清晰的车道和游人路线,仅凭感觉,David强调说,“那山并不陡。我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是走了上去。”一直到了山顶,他才开始考虑到安全问题。“赶紧在天黑前下山吧。”David对自己说。
  第一次登山,一天完成。
  David回忆说,在那以后很长的时间,他只能算是一个喜欢在远足的“行者”,而不是登山客。一般来说,上山的路线都比较清晰。即使没有人工开凿的上山路,很多高山往往也是滑雪胜地,沿着滑雪道自下而上走,并不困难。“所谓的登山,绝大部分时间是‘走’山,不是‘爬’山。”
  英语中“trek”这个词形容这种较为艰苦、尤其是依靠步行完成的长途跋涉。David也更多用它,而不是用climb形容自己大部分所谓的“爬山”时的真实状况。如果路线有事先设计,而且有较好的规划,在英文中就会被称为“track”或“bush walking”,类似于粤语中的“行山”。
  回顾自己的登山经历,David觉得最困难的经历并不是几大高山的登顶,而是澳大利亚的“横跨陆上徒步”。这条线路非常著名,位于塔斯马尼亚岛的自然公园,游客将挑战自己的耐力极限,沿着高山、平原和湖泊之间的路线步行两天。经典路线是65公里,从马鞍形的山上一路走到圣克莱尔湖。很多人还会故意在山里多走上差不多20公里,使总距离达到84公里。
  按照维基百科的说法,每年能够完成这样两天徒步行程的大约有8000人。David说,自己去尝试的时候,天气是雨加雪,他想尽快走完,于是没有休息足足走了一天,十几个小时完成了两天的路程。这次旅行留下的永久纪念,是他的膝盖永久性损伤。
  相比之下,倒是一些著名的高峰盛名之下,其实“挑战”难副。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常常车能开到5000米上下的第一宿营地,真正有挑战的不过是一两天的事儿。“比如乞力马扎罗雪山,其实很平,任何人都能‘走’上去。”David说。虽然难度不大,但当他登上乞力马扎罗峰顶时,还是流泪了,“可能是因为我等了很多年才终于有机会完成它。”这是他完成自己人生的第一座“七大洲高峰”。
  一次预算一万澳币
  40岁的David很普通,身高体能即使放在亚洲人里也是属于平均值。他一直没有固定职业。他的工作,说得好听点叫作IT工程师,实际是到处打短工,与IT公司签订相关的短期项目合同,长则经年,短则数月。这种生活状态,在发达国家是常态。软件设计对他来说只是一门手艺,跟修车、园艺甚至是家庭护理没有多大区别,只要在业内有一定客源,不愁没有饭吃。好处是能够灵活地安排自己的旅行节奏。
  David说他是个没有理财观念的人,他很费劲地大致计算出自己的年收入,大约在8到10万澳元之间,2012年,澳洲的人均年收入是7万澳元。事实上,这个收入状况对于“手艺人”来说,是偏低的,至少说明他不算太勤奋。40岁的David,很多地方还像活在一个漫长的青春期里:单身、不理财、不储蓄,电脑里有数百GB在出行处拍的照片和视频,却从来没有整理过。和他谈“事业”、生活规划种种,简直在对牛弹琴。和《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用skype聊天时,他连事业单词都没拼对。David最常说的是“享受”:“享受晚饭”“享受旅行”“享受挑战”“享受你的工作”……
  每当一个项目结束,David算足以支付几个月的生活开销,就开始规划新一次远足。他出行前准备中还有重要一项,是去和银行讨价还价,重新计算一个房贷的最低还款利息。他的住房贷款每年是4万澳元,这是他最大的开支。单身汉的日常生活非常简单,除了参加一个攀岩俱乐部之外他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多余开支。于是,他每年都会给自己攒出一笔钱往外飞一到两次。
  “钱这东西,从来都不会自动出现,也永远不够。所以,只要我觉得钱和时间大致差不多了,而且我也有一种冲动要去一个地方了,那就开始订票吧!”David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他的本事,在于总能找到类似国内如“春秋”“吉祥”公司的特价机票和特价旅行团。在同一个国家内的旅行,David几乎从来不坐飞机,都是拣最便宜的汽车或者火车。
  这种状况在欧美的年轻人中也非常普遍。而所到之处,David也基本不打出租车,而是背着笨重的登山包挤公交和地铁。
  待到机场,David会仔细再打一次包。为了让行李不至于超过特价机票本来已经很可怜的托运限重,他总是身上塞满袜子、充电器、导游手册、手电筒等等所有可以塞的东西,鼓鼓囊囊地像头熊一样上飞机,结果总是在过安检的时候花上很长时间。   说到住,David永远选青年旅舍。他发现全世界最贵的青年酒店居然是东欧,往往需要50美元以上。他曾有好几次干脆在机场边搭帐篷过夜。
  2010年,David用如此苛刻的方法,出行整整11周,花了不到1万澳元,相当于6.6万元人民币。期间,他纵横南美四个国家,征服4座高山,并且在厄瓜多尔的科隆群岛上游泳三个星期。
  一万澳元是David每次出行的大致预算,每年一到两次。就这样,他走了50个国家,世界七大洲高峰已完成五座。
  没有一座山是一样的
  2002年,他在尼泊尔完成了几个难度颇高的trek。之后,他开始有目的地选择更富挑战的著名高山,试图登顶。但他并不是怀着集邮一样的心态,在世界地图上一个一个打着勾爬过去,仍是随性所至。至今,7大高峰除了珠穆朗玛峰登顶,和南极洲的文森山之外,他均已完成。“剩下的这两个,实在太贵,留在将来我有钱了以后再爬吧。”David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这5座高峰,David都是参加旅行团,结伴而上。出于安全考虑,很多山峰按当地法律不允许单独攀登,于是应运而生了高山旅游产业——由导游带领,走大致固定的路线。这也为David这样并不富裕的登山爱好者提供了可能。往往一个团队的成员之间分担辎重,晚上挤帐篷一起睡。David说,他出门一次往往只带三四双袜子,尤其是晚上睡觉穿的厚袜子只有一双没法换洗,“背包客身上的味道都差不多,大家相互容忍吧。”David笑着说。
  虽然与登山相伴的总是高原反应、雪景、云海,但David说,没有一座山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在俄罗斯的厄尔布鲁士,David登顶的时候心里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下山路上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俄罗斯向导自顾在前狂走,没有顾及后面的大部队,而且他选择了一条和上山不同的路线。当时天气不好,导游也没有想到帮登山队员用绳索绑成一条线,结果David前面的队员差点摔下悬崖,腿上被山岩划出一条很深的伤口。这是David第一次目睹生与死的一线之隔。平安回到营地那一刻,他突然激动起来,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这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登顶南半球最高峰阿空加瓜山那天,是David母亲的生日,他站在近海拔7000米的山巅,对着雪山高唱了一遍《祝你生日快乐》。
  David个人认为他最为骄傲的一次登顶,是厄瓜多尔的钦博拉索山,那是地球上离太阳最近的地方。论海拔,它不过6272米。但地球的形状事实上是南半球略大,北半球略小,中间有些鼓像个梨。如果以地心,而不是以海平面为起点计算,钦博拉索山才是世界第一高峰,距离地心6384.10千米,而珠穆朗玛峰距离地心6381.95千米,略逊2公里。
  David的骄傲不在于钦博拉索山的别致,而是他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当时他筋疲力尽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登顶的时候,却发现顶峰还有大约1小时路程。David觉得自己实在不行了,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然后他习惯性地,像到旅程的终点一样开始给自己拍录像。可能由于高原缺氧,他连续拍了两次,脑子里却怎么找都找不到“钦博拉索”这几个字。
  David呆坐在地上看着同伴继续攀登的影子越来越小。20分钟以后,他开始感觉到冷,这反而给了他刺激,居然,他又站起来,一鼓作气爬到山顶。
  回顾当时,他说那一次,他觉得自己才真正理解了山的特性。
  “你花了20年时间爬了这么多山,走过这么多地方。地球上还有足够的山在你的有生之年挑战你吗?”《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问他。
  “相信我吧,还有的是,走不完的。”David回答说。他曾经到过中国两次,爬过华山和恒山。它们自然和一般意义上的登山不同,David也很喜欢它的别致,“它们有独特的美感。在华山上我很害怕,差点放弃。倒是两个中国小女孩很轻松地走过去了,我也不得不完成了那次壮举。”这话说出来,很不像一个走遍悬崖峭壁的登山客。
  最近,40岁的David刚刚求婚成功,未婚妻是个菲律宾人。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想看看菲律宾有什么有意思的山可以尝试。

推荐访问:澳大利亚人 山路 一个普通 Da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