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乡朋友”(外一篇)】同乡朋友

  爱惜自己的人大多是这样的,他们爱惜对方的同时,也珍爱自己的羽毛和自尊,不能够把内心的压力轻松地放在现实里不管。   几年前读过哈代的一个不常被提及的中篇《同乡朋友》(又叫《乡亲》)。它说的是一个乡绅暗恋上一个像草莓一样鲜活的女孩,女孩子却与自己的好朋友结婚了。乡绅尝试着忘掉她,却一直不能,于是远走他乡,希望在遥远的地方重新编织自己的生活和记忆。可是他没能做到。几十年后,两人都两鬓斑白,原先的乡绅成了大型电力公司的老板,他回到家乡,在一个小酒馆里向当地人打听心上人的情况,得知她如今和女儿住在一起,老伴已经去世,他觉得机会终于来了。乡绅心里揣着50年的浓郁深情,表面却尽可能平静并礼貌地出现在女友的面前。可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在简单的介绍和寒暄后,老太太终于想起了她的同乡朋友。乡绅在她的音容笑貌间也找回了她年轻时令他激动不已的点点滴滴,内心一阵惊喜以致晕眩。他彬彬有礼尝试着向她提出自己是来寻找家的话题,可是她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是吗?您在外面发展得那么好,干吗回来呢?”在简短的聊天中,乡绅终于明白,自己一生的等待和盼望,都是没有根的。短暂的瞬间,他的内心经历了由天堂到地狱的轮回,他仍然彬彬有礼地与她转身告别。70多岁的老人出门时因为紧张,竟忘了拿上自己的帽子和拄棍。老太太从容地为他把这些拿好,并为他戴上围巾,叮嘱他路上小心,平静得甚至都没有送他出门。
  乡绅回到了车站旁的旅店,这是他来这里时就安排好的:假如她不能认出自己并接受自己,那么从这里走是最方便快捷的了,甚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次日凌晨,他在旅店结完账走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会去哪里。
  老太太在乡绅离开以后,坐下来回想起他略有怪异的动作和神情,联想了很多,一直想到50多年前。“难道……难道……”她终于不敢相信,原来这个朋友是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她在镜子里仔细地端详着,这老态龙钟的样子连自己都不喜欢。“可是,他竟然还爱着我!”她立即从衣橱里拿出外套和围巾,准备冲出门去找他。“可是,这样太冲动鲁莽了吧,会让他见笑呢。”她说服了自己,一个晚上都在幸福地回忆与乡绅见面时的美好感觉。
  次日早晨,她要了辆马车,想起乡绅说过他住在车站旅店,就立即奔赴那里。一路上,她都带着久违的幸福的笑容。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晚了。当服务员告诉她,那位老绅士已经离开时,轮到她来经历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了。她喃喃地说给自己听: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想不到……
  我一直在想,在这个没有实效的爱情里,一个人付出了自己的前半生,一个人付出了后半生,很难说他们谁更伤心,谁更幸福,但结局应该说也不赖:乡绅习惯了憧憬和期待,如今知道深爱的人生活得充实而麻木,虽然没有得到感情的回报,但因为拥有对对方的祝福而幸福;草莓老太太在前面平淡平实的生活中淬炼出一颗麻木的心,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她经历了短暂而巨大的快乐,未来的生活也因拥有憧憬和挂念而充实。
  爱惜自己的人大多是这样的,他们爱惜对方的同时,也珍爱自己的羽毛和自尊,不能够把内心的压力轻松地放在现实里不管,他们宁愿背负着往前,虽然一路上的好风景很少,但他们会以阅览自己内心的风光为乐,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迁移中,慢慢地把心收紧,然后再慢慢地放开,准备接受非凡的幸福,因为他们知道,接受幸福也是需要能力的。
  
  
  穿越国境之南
  第一次看台湾爱情电影《海角七号》,是它刚上映的时候:
  日据时代,一位日本青年在台湾做教师,爱上当地一位年轻的女子,之后日本战败,这位教师不得已登上返国的巨轮。台湾的女子站在船下,无法找到恋人对应的目光,他正坐在船舱的一隅不能正视。之后,他陆续写下7封情书,却因为没及时投递出去,而错失了与恋人的联络。半个多世纪后,孙女看到爷爷积压在箱底的信笺,决定冒昧寄出,然而费了一番周折,并且,当年年轻的女孩子如今也已是髦耋老人。
  而与此同时,一段现实中的邂逅正在逐步打开――可当时看电影,觉得里面的爱情有些生硬:浪漫竟需要半个多世纪的铺垫才能实现穿越。
  然而,这一次再看《海角七号》,是在亲身去到台湾的最南端。再次聆听主唱(也是主演)范逸臣的片尾曲“国境之南”时,我们刚从那飘着雨和那太晴朗的地方回来。坐在大巴上,闭目聆听这首歌,身体正在一步步穿越国境之南,而思绪却停留在这个异常阳光也一样潮湿的地方。
  这个地方叫做“肯丁”,位于番薯一样形状的台湾岛的最南部以东,在数千万年前被巨大的地质力量挤压出来的海洋陆地,至今肯丁国家公园里还遍处可见遭受到巨大浪潮侵蚀的珊瑚礁、古老粗壮的阔大榕树,以及在海洋边际被海浪冲刷形成的一片片从容的草原(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龙盘大草原)。肯丁西侧是台湾海峡,南侧是巴士海峡,东面就是太平洋。
  肯丁偏缩于宝岛的一隅,如果不是《海角七号》,可能还不会被大家所认知。去往观光的路上,导游为帮助认识这个独特的地方,为我们播放了这部电影。这个地方以原住民为多,每年4月春季,当地都要举行连续72小时的海边赛歌会,大家携带着帐篷和食品等,把最新创作的歌曲拿出来PK。《海角七号》的结尾画面展现的正是这背景。
  “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接近片尾,新人范逸臣扮演的木讷歌手用这句台词而把画面演绎得生动明丽起来,接着,是大旋律缓缓奏响的主题歌“国境之南”:
  如果海会说话,如果风爱上沙,
  如果有些想念遗忘在某个长巷(音),
  我会聆听浪花,让风吹过头发,
  任今夜里的爱情在时间潮汐里驯化。
  非得等春天(音),
  原来夏天才进来,
  我是在回首时终于懂得――
  当阳光再次回到那飘着雨的国境之南,
  我会试着把那一年的故事再接下去说完。
  当阳光再次离开那太晴朗的国境之南,
  你会不会把未曾带走的爱在告别前用微笑全归还?
  海很蓝,星光灿烂,我仍空着我的臂弯;
  天很宽,在我独自唱歌的夜晚,
  听任了我的爱诉说得太缓慢――
  
  歌词好像也是他创作的,他把肯丁这个弱小的地方一夜间打造成一个颇为浪漫的地方,无论是“飘着雨”,抑或是“太晴朗”,那里都成了扎实的现代人的向往。伴随音乐轰然响起,我们在现实中完成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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