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黄昏就像村西边那条小路 坑坑洼洼它被一头刚刚卸下犁辕的 老黄牛驮着被一群东摇西晃的大白鹅 背着被一条老黄狗旗杆一样的 秃尾巴举着
父亲的黄昏就像篱笆矮墙外那道流水
左弯右拐它穿过一片庄稼地
又三步一回头地绕过三五个稻草人
最后竟把自己瘦长的影子
丢在一棚藤蔓纠结的南瓜和葫芦架下
父亲的黄昏就像屋檐下
那块被檐水滴穿的青石板一样冰凉
三锅明明灭灭的旱烟点燃了满天星星
一只悄悄落宿在父亲脚踝的蚊子
咬定了这个秋夜的钟摆
老屋
蹲坐在夕阳的忧伤里老屋
像我头盖竹笠身披蓑衣的老父老母
哆嗦着抛出三声犬吠扶起一炷炊烟
麻雀和野蜂为老屋栽种老年斑
两只空燕巢为老屋测报四季的风雨
一截爬满藤蔓的篱笆矮墙
怎么拦得住一只滚落西山的磨盘
老屋用两只破木窗喘气
用一扇东倒西歪的木大门咳嗽
用三五块明瓦望天青苗一样的野草
紧跟着黑夜一步一步地围拢过来
天高地远老屋蹲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默默地把风霜雨雪鸟语花香
搓成一条草绳似的回乡之路
给父亲
昨天我是你枝头的果实
遮挡了你的视线压弯了你的腰身
你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导我
抬头挺胸站稳脚跟
今天你是我一亩三分地里的
一拯土让我学会了耕种
摸透了风雨的门户霜雪的家底
认识了害虫稗草和秕谷
长出了庄稼的姓氏包公的脊梁
秋风从村口吹来曾经梳白了你的
须发现在又刷白了我的双鬓
想你的时候我就把你走过的田埂
再走一回顺便捡回几束稻穗
领回几只晚归的蚂蚁
[责任编辑 苏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