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愁人绝世才女]万丈只愁沧海浅

  轻拂中华文学史的尘烟莎缦,咀嚼古往近来的悲情愁情,三千年古代文学史长河中,特立独行登峰造极的沧海愁人,绝世才女,恐怕当数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了。  李清照是我国南北宋之交的著名女词人,自宋至今,称誉者不计其数。胡适《国语文学史》称:“李易安乃是宋代一个女文豪。”郑振铎《中国文学史》说:“李清照是宋代最伟大的一位女词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一位女词人。”刘大杰则认为李清照“是中国古典文学史有崇高地位的天才女作家。”(《中国文学发展史》)这些言词并非都是虚美,都是有其充分理由的。那么李清照究竟是怎样在词史上占一度之地,而且有那样崇高的地位呢?
  一个文学家于文学史上地位的界定,最根本的也是最主要的是看他(她)的作品。文学不是思辨的科学,而是形象思维的“人学”,是反映人类社会精神或人类情感世界的。因此,评价文学作品是否人类精神产品中的精华,就应看作品对社会精神或人类情感的反映深度。
  李清照于词史地位的确立,主要依凭于其作品(主要是词)。她的词作可以说是天才,情感、理想的三位一体。在她的词作中,突出表现了人类精神领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即女性情感世界,她发臻于完美的艺术技巧,充分展示了其个性,揭示了女性生活中婉美、多情的一面,而且以其不同时期的作品,构成了一部女性情感历程的巨著。
  与前代那些“应歌”填词的作家不一样,李清照只抒写属于她个人的独特性情和真实感受,这是易安词最显著的特征。前代词作者,多是些“雌男儿”模写表现女性情感与生活的词作。他们虽以写男女伤离惜别为特长,并有过不少名作,但也有些难免发生隔靴搔痒乃至“伪情”的情况。再者,许多“雌男儿”为应歌笑欢娱之用,专写妓女娇揉卖弄的情态,其感情往往浅露轻浮,软弱无力,甚至于隐含着一种猥亵的心理。即便是“大得声称于世”的柳词,也时有“辞语尘下”的弱点。而李清照的词,多发至于本人腑肝之诚,把感性的生命部分发扬而光大了,故多有自然深挚之趣,少了模仿的忸怩作态,具有极强的生命力。
  李清照出生于一个富有文学修养的名门望族,其父李格非是北宋著名散文家,史载其母王氏也“善属文”。官宦门第及政治活动的濡染使她眼界开阔,气质高贵。而文学艺术的熏陶又使她深切细微地感知生活,体验美感。文化的汁液将她浇灌得外美如花,内秀如竹。加之以李清照天资聪慧,极富文学禀赋;又酷爱读书,博闻强记,形成了词人深厚的文学修养。其父母对待儿女教育的态度非常开明,所以她从小养成开朗的性格,其天才也得以发挥。王灼说她“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脆,逼近前辈”。
  心绪激荡,任性豪逸的少女时代过去了,当李清照满载着闺中少女所能得到的幸福步入爱河时,她又演绎了一部传颂千古的爱情经典。李清照于18岁时适赵明诚。李清照的爱情从一开始就跌入了蜜罐,就站在高峰,就住在水晶宫里。赵明诚也生于官宦世家,其父赵挺之曾官至徽宋朝宰相之位。而他却自幼爱好金石书画,同是一个才华横溢、诗文俱佳的翩翩少年。夫妻二人是文学知己,情投意合,经常一起唱和诗词,一起整理古籍,共同搜集和研赏金石珍品,陶醉于艺术世界里,生活得十分幸福,真可谓“金石姻缘”。这既是夫妻,又是诗友、学友、知音的甜蜜生活,更增进了二人的文学涵养与夫妇情感,也使得每一次夫妻别离却给李清照的感情带来强烈的冲击。她把这种感情上的体验,融进了词篇,写出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佳作。
  婚后至南渡前这段时期,是李清照生活最为幸福美满的时候,夫妇同志,伉俪情深;也是其艺术创作的成熟期,无论慢词、小令均达到很同造诣。其学识更为渊博,艺术技巧更加娴熟,已基本形成独具特色的“易安体”。而词中所蕴含的情感多于个人情感,独抒相思离愁及悠闲适的生活情趣。
  但上天发现了李清照有更为博大的艺术才华,如果只让她仅仅去写一点闺怨,中国历史,还有文学史将会从她身边白白走过。1127年,金人的铁锤砸滥了京都汴京的琼楼玉苑,掠走了徽钦二帝,靖康之变,李清照夫妻流亡江南。两年后,赵明诚奉诏赴湖州太守的途中,因中暑不治身亡,她所珍爱的金石书画珍品大多毁于兵乱之中,或失落于流离之间,几乎丧失殆尽。李清照从此失去了较为优裕的生活,以及志趣相投的伴侣、情感之寄托,夫婿的撒手人寰使李清照的情感一下子被搁浅在爱之河床上。赵明诚死后,李清照居无定所,身心憔悴。不久她下嫁衣冠君子张汝舟,不想却遭受了拳脚。曾经沧海难为水,心存高洁不低头。无奈之际,李清照走上一条鱼死网破的道路,解除了这段痛苦失败的婚姻。而这次婚姻的失败在李清照的心灵留下了难以愈合的疤痕,她心中的爱火永远地熄灭了,留下了只是万丈的雨恨云愁!
  上苍有意要磨练这位孤独无伴的绝世才女,欲成其名,必先夺其情,苦其心。先让爱侣赵明诚离她远去,再派一个张汝舟试其心志。她驾一叶生命的孤舟迎着世俗的恶浪苦苦挣扎在生命的波谷浪尖。感情生活的痛苦和对国家民族的忧心已将她推入深深的苦海,她像一叶孤舟在风浪中无助地飘摇,可是这还不是李清照最伤痛,最孤独的,已渐入暮年的李清照膝下无儿无女,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寂寞小院,身边没有亲人,国事难问,家事怕再提,只有秋风扫着黄叶在门前盘旋。她市场感到自己像是落在不着边际的深渊里,一种可怕的孤独向她袭来。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读懂她的心,她一个人孤寂茫然地行走在杭州深秋的落叶黄花中吟出她饱经忧患的后半生的灵魂绝唱,一首浓缩了她一生的全身心痛楚的,也确立她在文学史地位杰作《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晓来风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得黑?恬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首词被称为千古佳作,佳世绝唱。整首词便是作者晚年凄凉、愁苦境况的艺术写照:在凄风苦雨的秋日黄昏,乍暖还寒的时节,晚来的寒风、雁儿南来,黄花憔悴,都深深融动了词人满情愁绪。归来堂上烹茶猜书的日子,繁花压枝,把玩书画的春晚……都一去不复返了。故土的沦丧、爱人的病去,以及世人无聊的诽谤,都是积郁在心头的创痕。笼罩着她的是无尽的寂寞凄凉。“怎一个愁字了得”,“愁”词眼,在此处可不是以前“无端的愁”,而是刻骨铭心的痛,渗入心腑的衰愁、悲愁。在此所见的是孤寂凄惶、郁郁寡欢的李清照,我们似乎已见她最后悲惨的结局。
  李清照为闺阁中人,以词自传,展示了一个女性的丰富情感也正在于此。男性词中所描述的女性形象,多表现的是她的某一心理细微侧面,生活中的一些鳞爪而已,零乱而不集中,形象没有系统性,更难说有什么发展变化的个性,就是同是女性词人(或诗人)也难与李清照相颉顽。即边是“才华焯约绝代”的上官婉儿,其作品多为应制之作,实不足道也;留有诗集的薜涛,虽然也是才华出众,作品清丽隽永,却始终难脱风尘气;花蕊夫人的《宫词》数十首,然心境平淡无奇,而毫无婉转曲折之意;与李清照同代的魏夫人、朱淑贞,前者词作流传其甚少,后者则仿于悲怨,还是陈廷焯的评价较为公允:“宋女人能诗词者不少,易安为冠,次则朱淑真,次则魏夫人也。”
  李清照以其才名于世,并余响后世,称誉百年,开一代之风气,后世闺阁多以易安为楷模,叹其才华,羡其伉俪情深,也为她大胆追求个人幸福发掘女性自身的天赋所感动。后世以才名于世的女性世起来越多。
  自古以来女子,为男性所赏者,多为美色冠伦,或操守节烈者,而独以才华令男性倾倒者,想必仅李清照一人而已李清照天赋因不待言,其性情之开朗、热情,于美好生活的大胆追求,内心情感的直率表露,更让人叹服。
  沧海愁人李易安,绝世才女李清照。让我们怀着敬仰的心情,再次纵览李清照少历繁华,中历丧乱内,晚景凄凉的一生!她的成名是历史的造就,是上天的磨练,是炼狱的铸就。国愁、家愁、情愁,她时而被夹在其间感受折磨,时而又被搁在一旁被迫冷静思考,积三千年北宋南宋之动荡,终造就了她——愁人、才女的绝世美神。
  总之,李清照词中突出的个性和成就,尤其是对女性情感世界的细腻刻画更奠定了她在词史上一流作家的重要地位,取得了“不徙俯视中帼,直欲压倒须眉”的成就。因此,她的作品才盛传不衰,具有永久的艺术生命力,流风余韵,绵延千载,影响和沾溉了历代无数作家和读者。

推荐访问:才女 绝世 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