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聚散与隔阂之间】 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

[摘 要] 导演许鞍华在1997年将张爱玲的经典小说《半生缘》改编为电影,在尽力展现原著风格的基础上,许鞍华又巧妙地运用了变焦、特写、入画、蒙太奇等现代电影技巧,使得《半生缘》在电影艺术中同样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欣赏价值。本文以电影中多次出现的两副手套作为切入点,从道具设置、情节线索和象征意象等方面,借助两副无法牵手的手套隐喻作品的悲剧意蕴并进一步引发深刻的人生思考。[关键词] 许鞍华;电影道具;情节线索;象征意象电影《半生缘》改编自张爱玲的同名小说。在尽力展现原著风格的基础上,香港著名导演许鞍华巧妙地运用了变焦、特写、入画、蒙太奇等现代电影技巧,使得《半生缘》在电影艺术中同样具有艺术价值和欣赏价值,让这个哀怨的故事彻底以宿命的结局完成“苍凉”的主题。本文以电影中多次出现的两副手套作为切入点,从道具设置、情节线索和象征意象等方面,阐述导演许鞍华在电影《半生缘》中对小说原著的“二度创作”以及两副无法牵手的手套背后所隐喻的悲剧意蕴和人生思考。一、物化的情:手套作为电影道具的烘托作用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改编,张爱玲和许鞍华都巧妙地借用手套这一道具起到烘托主人公顾曼桢与沈世钧的感情发展的作用。在小说中,手套作为男女主人公爱情萌芽见证的道具出现开端部分:即曼桢与世钧第一次正式认识,曼桢在照相归来发现丢了一只红手套,世钧深夜独自找寻红手套和世钧归还手套的几个场景中。而影片的开始部分却是曼桢娓娓讲述与世钧的四次相遇,之后出现了世钧的画外音:“年轻的时候,我做过许多无聊的事,也见过许多过后就忘记的面孔。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一全景后,镜头转入小饭馆,一个特写镜头凸显出曼桢,同时曼桢手上的红手套与素雅的服饰带给观众视觉上的强烈反差,并凸显在镜头中间的显赫位置,可见红手套在日后情节发展中的重要作用。相比原著,许鞍华在电影改编中则恰如其分地借助手套作为物件道具,起到以物煽情、烘托气氛的作用。曼桢手上的红色绒线手套与其自始至终素雅的服饰相对比,有明显的装饰作用。电影《半生缘》的故事背景多为南方秋冬时节,片中女性大都着短裙、丝袜,天气的寒冷程度还不必戴手套御寒,而且镜头之中也仅有曼桢自己一人佩戴手套。由此可知,曼桢手上戴着的那副红色绒线手套,更多地具有道具的功用,它那鲜红的色彩、温暖的质地,映衬出曼桢内蕴的爱的激情,也烘托了她与世钧纯洁美好的情缘。许鞍华通过对影片中手套镜头的剪辑,把手套当做两人爱情的物象,目的是烘托曼桢温暖而甜蜜的少女心境。电影中除了原著中出现的红手套之外,又添加了一副红褐色的男式皮质手套。因为这副手套已心有所属,所以曼桢委婉地回绝了姐姐曼璐的前男友豫瑾的追求;因为姐姐的舞女身份,曼桢与世钧发生了争吵,所以曼桢没有并没有送给他这副手套;因为曼桢在被姐姐软禁时无意中发现了这副手套而陷入了沉思,所以错过了此时在楼下经过的世钧。这副曼桢买了想要送给世钧,最终仍未送出的手套,则预示着两人爱情背后的误会、迷失与无奈,成为两人爱情的休止符。由此可知,影片中多次出现的手套意象,一方面作为道具丰富了人物形象塑造,使人物更加丰满、细腻;另一方面物化了人物情感,见证了男女主人公的这段半生情缘,隐喻了无法牵手的悲剧结局。二、聚散的缘:手套作为情节线索的串联效果在小说《半生缘》中,曼璐的紫色旗袍见证了她与豫瑾纯洁的爱情,戒指则是世钧与曼桢的重要定情之物。由此可见,配饰在张爱玲小说中既是故事情节发展的关键线索,也成为描摹人物行为、丰富人物性格主要的手段。在电影《半生缘》中,导演许鞍华除了沿用戒指作为曼桢与世钧的定情信物之外,还成功地运用了两副手套作为故事线索,或鲜明突出或隐讳委婉地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失而复得的红手套与未能送出的皮手套则见证了曼桢与世钧情缘聚散的人生故事。影片运用多组画面仔细展开了曼桢、世钧、叔惠到郊外拍照,曼桢丢失红手套,世钧深夜独自到郊外寻找并最终找回手套的情节。小说显然采用了比较直白的方式,“走到街上,曼桢忽然笑道:‘唉呀,我一只手套丢了。’”①而电影在情节处理上则有所变化,通过叔惠接到曼桢的询问电话,间接转告世钧手套丢失一事,反映出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的关注和重视。当世钧找到手套时,小说运用了内心独白的方式,表达了世钧归还手套时的矛盾内心:“明天拿去交给她,怎么样说呢?不是显着奇怪吗?冒着雨走上这么远的路,专为替她把这只手套找回来。”②在电影改编中,导演许鞍华把世钧寻找手套的镜头剪切为两部分:寻找的过程放在情节自然发展之中,而世钧找到手套的结果以及找到时欣喜、兴奋的表情则作为电影的结局出现在最后。世钧在一片漆黑中努力寻找的不仅是曼桢的红手套,还有他期待已久的爱情。当他送还红手套时,曼桢娇嗔地揉搓。红手套作为无声的语言,巧妙地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同时也催生了男女主人公暗生情愫的浪漫心境。在影片结尾处,世钧重新拉起曼桢的手说:“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办。”曼桢无奈地答道:“能够见面已经很好了,世钧。”并且把手从世钧的手中抽回。镜头随即跳转到十几年前世钧寻找手套的场景,借助世钧手中手电筒的光亮,把镜头定格在那只丢失的红手套上面。影片巧妙地借助电影镜头语言,重新设置故事情节,贴切地进入主人公隐秘的心灵深处,一方面希望通过世钧寻找手套的情节,唤起观众对两人爱情的回忆;另一方面也不禁让人感慨造化弄人,一副手套可以失而复得,但是错失的情缘却无法再续。另外,除了物归原主的红手套,许鞍华在影片中还增加了曼桢为世钧买手套的情节。这副皮质的红褐色男式手套在影片中一共出现过四次,而这一副始终未能送出的手套作为剧中的重要道具也见证了两人感情的起起落落。曼璐的前男友豫瑾拜访顾家与曼桢相处得颇为融洽,当曼桢借豫瑾之手为世钧购买手套时引起了豫瑾的误会,并说出了“放年假的时候来乡下玩几天好吗?……这样你也可以对我多点了解”的话对曼桢表白了爱慕之意。曼桢也借助买给世钧的手套回绝了豫瑾。在曼桢陪同世钧回南京老家看望父母时,两人牵手游玩,曼桢笑言:“天很冷,忘记给你带手套了。”此时这副“只见其声,未见其貌”的手套却一语成谶,成为两人无法牵手的魔咒。之后当手套再次出现时,曼桢正在为世钧寻找手套。而两人因为曼璐舞女的身份发生了第一次强烈地争吵,曼桢也赌气没有把手套送给爱人。最后,当被姐姐软禁的曼桢摩挲那副未能送出的皮手套时,镜头拉伸,采用了变焦的拍摄方式,以一个上升的镜头将曼桢背后窗外正往外走的世钧的背景纳入画面。如此设计情节,要比原著中曼桢听到世钧到访嘶声的呼喊更加让人惋惜,恰如影片中曼桢所言:“如果我和世钧真的结婚,生了几个孩子,那一定不会是个故事。”影片巧妙地把两人的爱情故事泛化为人生的波折与命运的捉弄,令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并陷入对人生、命运的深切思考。 三、隔阂的爱:手套作为象征意象的升华作用综观许鞍华执导的系列电影作品,《胡越的故事》中的三封信件、《女人,四十》中的飘雪、《半生缘》中的手套以及《天水围的日与夜》中的黑白老照片等,许鞍华能够驾轻就熟地把生活中普通的物件成功地运用在电影中。它们一方面作为道具和象征物存在;另一方面通过电影镜头不断组合、拼接和超越的剪辑方式,表现出丰富的内涵和浓郁的象征意象。许鞍华在《半生缘》中为男女主人公搭配的手套与原著不同,它们更多地通过特写、回转、中景镜等镜头语言细致入微地记录了男女主人公波折的命运,直抵故事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当一个字或一个意象所隐含的东西超过明显的和直接的意义时,就有了象征性。”③许鞍华在影片中独具慧眼地寻绎出手套所具有两面性、双关性等象征意义,并且将其再现的功能与象征的潜能充分地调动起来,通过手套发掘出复杂深刻的意蕴,具有升华故事主题的象征力量。电影《半生缘》对曼桢形象的塑造摒弃了小说所描述的温婉、内敛、娇憨之态,加入了活泼、开朗的主动性情感色彩。因此在电影《半生缘》黑灰色基调背景中,许鞍华为曼桢脱去了原著中的“蓝布衫”,佐以多次用特写镜头表现的“红手套”,用红色象征独立、坚忍、爽朗的个性。由此可知,影片中曼桢的红手套,即是电影作为视觉艺术形式关于人类命运和情感变化最直观的表达。借助红手套,我们不仅看到了曼桢在遭遇强奸、背叛、恋人离去等一系列重大变故之后,仍旧持有的乐观而沉毅的品格;同时红手套也更象征着曼桢的坚忍、执著以及神清气爽的人格魅力。另外,影片关于手套的一组镜头还出现在曼桢与世钧因为曼璐的舞女身份争吵的背景中。许鞍华借助一副“无家可归”的皮手套彰显了曼桢正直、独立、坚强的性格,也象征了一种自尊的意识。在影片中世钧来访,曼桢在屋中为世钧翻找早已买好的红褐色皮质手套。曼桢无序的寻找和激动的神情显示了她因为姐姐人格被贬低、被羞辱的不满。而手套终于找到时却是二人争吵的高潮部分,曼桢用一句“我不知道嫖客和妓女是谁更不道德”发出了关于道德和文化的质问,让很多道貌岸然的“君子”无从解答;与此同时,曼桢已经找到的手套也被重重地关回竹筐之内。此处影片运用特写、定格等镜头语言细致地记述了曼桢关闭竹筐的情景。这副没有送出的手套更像是曼桢建立自尊、赢得尊重的筹码,通过曼桢显而易见的肢体动作,形象地表现出她作为一个独立新女性向社会拷问和抗击的精神。影片情节的设置多具有双关效果,以手套喻手,一方面预示着男女主人公情感的隔阂,让互生爱意的恋人失去情缘;另一方面也象征着人生的悲凉和无奈,令原本幸福的故事走向了悲剧的结局。由此可见,许鞍华在情节处理上同样注重细节的真实、细腻,却比张爱玲更具有隐喻色彩。许鞍华在道具选用上另辟蹊径,通过手套寓意牵手的隔阂,进一步揭示个体在群体中的渺小以及爱情在庞大的社会关系中的无奈,也带有悲剧的宿命论因素。影片借助手套彰显了这位女性导演对人生的独特体验,同时也是对原著故事主题的升华,女性的生存境遇、精神世界都化作那失落的手套意象,令人哀婉,令人深思。四、结 语许鞍华运用多变的镜头语言,借助影片中寓意深刻的两副手套,精心设置影像语言并为叙述故事和反映人物内心服务。两副难以牵手的手套,游转在电影画面之中,以手套喻手,既象征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又预示了个人命运在历史洪流中的微不足道。电影《半生缘》既是人物命运悲剧,也是一部历史性悲剧。导演许鞍华以手套为线索,细腻而深刻地展开故事情节,准确把握人物内心情感,运用对人性的悲悯和对命运的无奈构筑起许鞍华电影的重要特质。注释:①② 张爱玲:《张爱玲全集·半生缘》,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8页,第9页。③ 戴维·方坦纳:《象征世界的语言》,何盼盼译,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第2页。[参考文献][1] 戴维·方坦纳.象征世界的语言[M].何盼盼,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1.[2] 邝保威.许鞍华说许鞍华[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3] 张爱玲.张爱玲全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4] 袁仄,胡月.百年衣裳:20世纪中国服饰流变[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5] 诸葛铠.中国服饰文化的历程——文明的轮回[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07.[作者简介] 王璟(1981— ),女,山东济南人,硕士,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与艺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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