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过翔实的历史资料，详细分析了晋商票号在招聘、培训、激励、薪酬和福利及考核制度五方面的独特之处，为现代企业人力资源制度建设和管理创新提供思路和借鉴。 关键词：晋商 人力资源管理 特色
首创票号的山西票号商人，商铺遍布大江南北，生意涉及亚欧数国，商路遥远，汇通天下，曾在中国历史上显赫一时。其斐然成就的取得与其独特的人力资源管理制度密不可分。
一、严格且有针对性的招聘制度，为录用合格人才把好第一关
晋商票号对于刚录用的人员称为学徒，而学徒从开始申请到正式成为票号的员工需要经过“十关”，“欲为练习生，先托人向票号说项，票号先向保证人询练习生的三代做何事业，再询其本人的履历，认为可试，再分口试和笔试两种，如属合格，择日进号，名为“请进”。申请当学徒的人，一般来讲，下列条件是必备的：一，要有与本票号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进行推荐；二，出身要好，两代之内、近亲之间未出现过偷窃、犯罪等行为；三，相貌端正，习于礼节，年龄一般在15～20岁，身高五尺以上；四，熟悉算学，写一笔工整的楷书；五，家中无负担，能长年在外，不惮远行。
从这些条件中可以看出晋商票号选拔人才的标准是人品为先，身体健康，并具有一些基本的技能，比如珠算和楷书，能长年远行。从选拔人才的标准来讲，这些条件充分考虑了票号工作的特点：因为商号伙计要接触钱物，所以人品是第一要求，“有与本票号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进行推荐”通过内部举荐进行个人的筛选，再“通过二代之内、近亲之间未出现过偷窃、犯罪等行为”这一要求评判候选人；因为商号伙计的工作普遍比较辛苦，所以要求候选人的身体要健康；因为要与顾客直接接触，所以要求“相貌端正，习于礼节”；又因为商号的分号遍布全国各地，为了适应未来的工作需要，候选人必须要能长年远行。还有一些比如“穿特制的铁鞋”及“戴上规定的帽子”等一些看似苛刻的条件，其实也是因为当时缺乏具体的身体健康的衡量手段，为了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而凭借经验想出来的可执行的方法。这些严格而又极其有针对性的条款，为晋商票号选拔适合企业需求的人才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为企业极大节约了人才培养成本。
二、有计划、分阶段的员工培训制度
如何提高企业员工的个人能力是企业人力资源管理中关键性问题。睿智的晋商票号，通过师傅带徒弟的方式，有计划、分阶段、循序渐进地对员工进行培训，逐步提高员工的能力。部分晋商票号还采用办学的方式培养经商人才。可以说，晋商票号得以成功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其拥有一批较强的骨干力量，而这些骨干力量的形成，正是其有计划、分阶段培训制度的硕果。其培训内容包括：
1.服务技能培训
服务技能培训主要在学徒期间进行，主要培养员工待人接物技能。学徒第一年就是做诸如打水扫地、伺候掌柜等日常杂务。“学小官，清晨起来，扫地、掸柜、抹桌、擦椅、添砚池水、润笔、擦戥子、拎水与人洗脸、烧香、冲茶，俱系初学之。学小官，扫地先将水洒，可免喷灰。次之，一帚压一帚，轻轻而扫，勿使尘飞。客到，俟客坐定，即斟茶，双手之请茶奉过，退两步，再回头走。茶吃过，即奉烟、请烟。如客坐多时，再茶再烟。客去即将茶钟(应为：盅，)烟袋归于原处，不可东搭西惯(惯，应为‘掼’，扔的意思)。”这些杂事看似不起眼，却是培养人才的第一步。只有做好了杂事，培养起对长辈、顾客的尊重和合乎礼法的举止，才有可能取得信任、赢得生意。晋商票号通过规范学徒的言行举止，为他们日后为顾客提供优质的服务，树立良好企业形象奠定基础。
2.专业技能培训
专业技能培训主要包括了解企业经营基本事务和掌握完成本职工作所需专业技能。不同行业培训的内容不相同，如票号主要培训书写和珠算，还要求学习、背诵“平码银色折”，以熟练掌握各地平码银色的折算标准，识记票号内部的密押等；普通商号则侧重于产品知识、营销技巧、交易方式等的培训，要求员工对产品了如指掌，如产地、价格、主要特点等知识均要进行培训，并要求了解物品从产地到销地包括途经地点的风土人情等。专业技能培训种类繁多、门类齐全，通过培训，员工专业技能大幅提高，“业务上之统筹方法，计算上之经济技巧，无一不通。”这些员工成为支撑晋商票号不断发展壮大的骨干力量。
3.道德及特殊技能培训
晋商票号尤为重视道德训练，其主要内容是“重信用，除伪劣，节情欲，敦品行，贵忠诚，鄙利己，奉博爱，薄忌恨，喜新苦，戒奢华等”。祁县大德通票号极盛时期坚持“黜华崇实，不为习俗所移，且盖加慎敏，延名师教育青年伙友，将名著，培养立身基础”。“命阖号同人皆读《中庸》、《大学》，盖取正心、修身，而杜邪教之人。”对于业务流程中包含物资运送、对外交流(包括外国地区、少数民族地区)等环节的企业，晋商票号还对其员工培训诸如骑马、驾驭骆驼、语言学习等方面的特别训练。
培训逐步提高了基层员工（学徒）和骨干员工（伙计）的工作技能和个人综合素质；为中层管理者（协理、襄理）和高层管理者（掌柜及东家）提供了优秀、充足的后备人才。
三、独具特色顶身股制度，集激励与考核为一体
在企业的人力资源管理中，如何有效调动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一直是学者和管理者在不断探讨的难题，其对企业能否保持长期的生命力至关重要。晋商票号在激励员工中最主要的特点是创新性地实施了顶身股制度，将工作资历和工作业绩与工作报酬相联系，充分调动经理(掌柜)及员工(伙计)的工作积极性，实现上下一心，同舟共济，互利“共赢”。
“顶身股”是晋商票号为解决发展“瓶颈”，经过摸索和实践，实行的“东伙合作制度”。凡商号中的掌柜、伙计，虽无资本顶银股，只要工作勤奋、没有过失、成绩优秀就可以劳动力顶股份，而与财东的银股（即资本股）一起参与分红，且顶身股者不承担亏赔责任。掌柜的身股大都是在聘用时，东家与其书立合同时有相关规定，票号内的各职能部门负责人、分号经理、伙计是否顶股，顶股多少，按每个人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效率来确定，由掌柜考核并向股东推荐后确定。身股的起点为1厘，上限是1股，俗称1俸。从1厘到1股，是10个等级，总掌柜一般可顶到一股，协理、襄理（二掌柜、三掌柜）可顶七八厘不等，一般职员可顶一二厘、三四厘不等，也有一厘以下的，到了后期，职工越来越多，还增加了半厘，等级划分达到19级。
如大盛魁票号顶一二厘生意者，可管点杂事、接待客商等；顶三四厘生意者，可在柜上应酬买卖，但“大事”尚不能做主；顶五厘生意者，已有一定的买卖经验，行情一看就明，生意能否成交也能够“一语定夺”；顶七八厘生意者，已是票号的“里外一把手”，或者来往于总号分号之间，核算盈亏，“拍板”大宗交易；顶九厘生意者，不管日常业务“专决断重大问题”。
这种级别化的顶身股制度正是“差别化工资制度”在股金中的创新性使用，使得大掌柜以至分号掌柜、大小管事、伙计、学徒收入与企业（票号）的经济效益相挂钩，随企业经济效益的增减而变化，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等级化的顶身股又依照公平、公正、激励、竞争的原则，使员工的收入与个人的工作能力、对企业贡献大小相联系，形成持续有效的激励制度，实现了全体职工激励的长期性和持续性。所以顶身股制度不仅是行之有效的激励制度，同时也是业绩考核制度。
四、具有竞争力的薪酬制度和完善的福利待遇
1.薪酬制度
山西票号对员工的薪酬是很丰厚的，主要按是否有顶身股而执行不同的制度。有顶身股的职员到账期时参与分红，平时一般没有薪金，为了维持日常生活，每年按其股厘的数目，给予应支的款项名曰“支使银”，或简称“应支”。每年应支，大概每股多则五百两，少则三四百两不等，分四季支用，到账期分红时，从各人所得的分红中扣除。若此账期内票号经营不善，没有分红，则“应支”就是顶有身股的职员在该账期内的所有收入。“应支”从本质上讲是分期预支的可能获得的红利，也是企业经营业绩不好时的一份保底薪金。如大德通票号光绪十四年(1888年)号规中记载，“各顶身力，每年应支：一俸者以一百五十两，九厘以一百三十五两，八厘以一百二十两，七厘以一百一十两，六厘以一百两，五厘以九十两，三厘以八十两，二厘以七十两，一厘以六十两，每年春冬两标下支。”在票号中没有顶身股的职员，实行年薪制，到年终还有赏钱。史料记载，“自二三十两至七八十两、一百两不等。或一年领一次，或一年分两季支取。领薪水者，到年底尚有赏钱。学徒也有薪水，每年八两居多。年终赏钱大概有几两。学徒的薪水，按其成绩逐年增加一次，自二两、四两起至十二、十四两止，到了年俸可得七八十两时，则有资格‘顶身股’一二厘了。”
而清代一品官的俸银每年不过一百八十两，知县的俸银每年只有四十五两。通过对比可以看到，在晋商票号工作的员工收入是非常有竞争力的，顶身股若有一俸则保底收入（“应支”）和一品官员一年的俸银差不多，普通伙计的薪金比知县一年的俸银要高。如此有竞争力的薪酬为晋商票号吸引并留住优秀的人才起了重要的作用，并使得全体职员在工作中始终都能保持旺盛的工作热情。
2.福利待遇和社会保障
晋商票号除了给予员工顶身股和发放薪金之外，还有很多福利待遇，主要表现在伙食、衣资和“班期”。总号人员的日用饮食、分号人员的往来川资归总号开支，分号人员的衣服零用都归分号开支；按照员工工作地点的远近和服务年限的多寡，会制定合理充分的休假时间；对贡献较大的员工的子孙，资质品德良好者，可以进入号内工作，或推荐去别家票号工作；已“顶身股”的员工去世后，财东视他们生前贡献的大小及所顶身股的多寡，给其家属发放1-2个账期的应支和红利。票号还会创办义学，免费让员工子弟入学，如子弟品质良好，也可以到票号工作。逢年过节组织戏剧、秧歌、社火等活动，平时闲暇时间练习武术，丰富员工的业余生活，体现对员工全方位的照顾，增强员工的忠诚度。
综上分析，晋商票号的薪酬福利制度是多层次、全方位的。“顶身股”可保证职员与企业共享利润，应支和薪金使员工得到短期收益，从物质到精神，从员工生前到身后的完善的福利制度提高了员工对票号的忠诚度和归属感，充满竞争力的薪酬制度，使得企业吸引和留住票号所需的宝贵人才，是票号辉煌百年的法宝。
五、全面、持续、严格的考核制度
晋商票号深知人才对于企业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性，所以其在人才考核方面制定了全面、持续、严格的制度。
1.试用期考核
晋商票号录用后的员工称为“学徒”，学徒时间一般是3年，即其录用后考核期是三年。考核是持续进行的，“打杂”阶段掌柜主要考察学徒是不是忠诚克勤，有无出息，适合不适合做生意，也就是说这一阶段主要通过学徒的日常行为考核其工作态度、人生观、价值观及道德品质等。为考察学徒的人品，财东和掌柜采用专门的“情景考核”方式，如财东和掌柜会时不时地故意遗失些碎银和铜钱，以考察学徒是否忠诚无欺。如果藏匿不缴，就有可能被开除出号。学徒第二阶段则主要是考核其学习能力，通过由掌柜口传训练背记“平砝银色折”等，做一些抄写或帮账之事来了解其是否聪明，过分愚笨者则会被打发回家，通过了学习能力考核的学徒，才可以在柜上跟着师傅(老职工)学习做生意。
除此之外,还采用设定特别情景的方式进行道德考核。具体的考核方式为：“远则易欺，远使以观其志；近则易狎，近使以观其敬；烦则难理，烦使以观其能；卒则易难，卒问以观其智；急则易爽，急期以观其信；财则易贪，委财以观其仁；危则易变，告危以观其节；久则易惰，班期二年以观其则；杂处易淫，派往繁华以观其色。”并且在员工回家探亲时不论家居何处，必须先回总号报到，由总号查点所携带的全部物品，逐一登记后方可回家。凡发现违反号规或其他营私舞弊的行为，一律“清除出号，不稍宽容”。
正是这些长期、有效、严格的考核制度保证了晋商票号所选的员工都是品行优秀、学习能力强的优秀人才，并且可以保证不会滥用权力，不会以权谋私，更不会背叛东家和商号。
2.录用后业绩考核
晋商票号在选拔人才时，以内部晋升为主，在为重要岗位选配优秀人才的同时，也为有志青年通过努力工作、提升能力、发挥专长、实现人生价值构筑了一条可行之路，这也成为晋商票号对职员进行考核的重要特色之一。据史料记载，晋商票号对于人才的选拔要经过如下程序：“每一伙友入号，日间在门市部练习，晚间收市后，分由各高级伙友教授珠算及文字。半年以后，经高级人员推荐，乃有练习跑街资格。上市经年，经高级人员认为可以造就者，乃派充录信员，先誊各埠来函一年，后经文牍先生赏识，乃改缮外发信件，同时由文牍先生教以文字学。再经年余，乃有升充帮账之望。帮账半年后，遇各分庄有调换人员之举，经高级人员提拔，乃得派赴各埠分庄服务。一经外派，身价立高，勿问在分庄担任何项职务，皆有二老板之身份。”
票号对人才的考核标准是严格的，要从德、能、智、信、仁等各个方面考察，合格者才可以担任大事。员工从学徒到伙计，直至掌柜，要坚持学习、不断进取，凭借自身专业能力的提高和逐渐积累的经验，逐步提升。通过这种严格的内部考核，能确保选拔到重要岗位的人业务能力强，道德素养高，而且还能保证企业有源源不断的人才供给,满足企业的人才需求。
而另一方面通过能否顶股和顶股股数的增减变化考核员工录用后的业绩。能够顶股的基本条件是工作3个账期(9-15年)以上、工作勤奋、没有过失，最初份额不能超过2厘，以后每逢账期一次可增加一二厘，增到一股为止，达到后便不能再增加(也有个别例外，如日升昌票号光绪末年时任总经理张兴帮由于功绩卓著顶身股增至1.3股)。顶身股份数的是否增加和增加多少是根据对员工的技能、品德和对企业贡献大小来的考核来决定的，“贤者多增、次贤者少增”，体现了公平、公开、竞争的原则，使得考核具有长期性和持续性。比如，大德通在光绪十五年(1889年)时，王振铎身股5厘，高钰3厘，赵调元2厘；20年后，高钰身股1股，王振铎身股7厘，赵调元4.5厘，区别十分明显。
而职员一旦有违反号规的行为，则会被清除出号，晋商票号执行号规严格，赏罚分明，不徇情，不护短。日升昌有一个叫任炳中的本已病故，但也要辞退出号：“故伙任炳中，在外办理不善，且有违号规之事，理应重罚，念其已故，齐(光绪)十七年年终清算出号。”而且一旦被清除出号，则不会被其他商号聘用，并且还会给其子孙再到票号工作造成不良影响。因此，这些考核无形中对员工的行为起了较强的约束作用。
晋商票号历时百年，经商地域之广，人数之多，创造了相当可观的财富。虽然在后期发展中，没有能够顺应时代变化及时进行重大变革，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晋商票号严格的人才招聘、全面而且有计划的人才培养制度、独具特色的集激励与考核于一体的制度，具有竞争力的薪酬及完善的福利制度，持续、严格的考核制度都值得现代企业在进行人力资源制度建设和创新时借鉴。
参考文献：
[1]中国人民银行山西省分行,山西财经学院.山西票号史料.山西人民出版杜,1990
[2]陈啸等.晋商企业制度与经营管理.经济管理出版社,2008
[3]张正明.晋商兴衰史.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
[4]卫聚贤.山西票号史.重庆说文社,1944
[5]高岳兴.山西票号的“身股”与现代股票期权两种代理人激励方式的比较.上海经济研究,2003,12
[6]大德通《光绪十四年三月初六日合账重议号规款录――第一次修改章程》转引自《山西票号史料》(增订本).山西经济出版社,2002
[7]陈其田.山西票庄考略,转引自《山西票号史料》(增订本).山西经济出版社,2002
[8]李渭清.山西大谷银钱业之今昔.中央银行月报(第6卷第2期)
[9]大德通《1889年1908年分红账》转引自《山西票号史料》(增订本).山西经济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