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危机中的大国博弈:从叙利亚危机看大国博弈

  2011年10月4日和2012年2月4日,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叙利亚局势的决议草案两次被否决,随即,伊朗宣布要与叙利亚并肩作战,俄罗斯开始“顶风”向叙利亚提供武器装备,经过几个月的紧张较量后,美国及其盟国期待的胜利并未到手,他们至今仍不敢轻易点燃叙利亚这个“火药桶”。
  
  家族的传奇
  叙利亚位于亚洲大陆西部,北靠土耳其,东南邻伊拉克,南连约旦,西南与黎巴嫩和巴勒斯坦地区接壤,西与塞浦路斯隔海相望,处于地中海、红海、黑海、里海、波斯湾的“五海”中心地带,是连接亚、欧、非三大洲的桥梁,战略地位极其特殊重要,自古以来就有世界“跳动的心脏”之称。叙利亚虽然面积只有18.5万平方千米,人口仅2300多万,却是一个地缘政治上的“大国”。
  叙利亚前总统,即现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之父哈菲兹・阿萨德1930年出生在叙北部拉塔基亚的一个贫困的什叶派穆斯林家庭。他自幼性格孤傲、眼光敏锐、行事果敢,有很强的政治抱负,为领导当时还是法国殖民地的叙利亚走向独立,他毅然把自己的家姓由“瓦赫什”(阿拉伯语为野兽)改为“阿萨德”(雄狮)。幼年时期哈菲兹参加过反法学生运动并加入复兴党,上世纪50年代,他就读于叙空军航空学院。在1956年第二次中东战争中,他亲自驾驶战斗机奇迹般地击落了先进的英制轰炸机,其后担任叙空军司令兼国防部长。1971年在复兴党担任要职的哈菲兹发动和平政变登上了总统宝座,在此后的30年里,这位“战争年代和平时期的英雄”四次连任民选总统,以在全国仅占13%的什叶派的阿拉维分支,长期统治着占国民大多数的逊尼派。他实行家族式集权领导,铲除各种反对势力,清除政敌威胁,精心编织“子承父业”的关系网,成为阿拉伯地区唯一成功将权力移交给自己下一代的领导人。哈菲兹的外交风格高深莫测,与众不同。冷战时期,他亲苏而不仇美,在两强之间游刃有余。他积极介入巴以、黎以、两伊等中东热点事务,先后与埃及和伊拉克结盟,使叙利亚在中东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力,通过铁腕统治领导国家一次次摆脱了孤立、战争、军事政变和经济困难的阴影,把叙利亚从一个涣散弱小的国家变成了一个稳定和充满自信的地区强国。
  巴沙尔原本是一名医务工作者,1994年巴沙尔的长兄―其父培养的接班人遇车祸身亡后,他从英国留学归来便弃医从政,承袭未来接班人之位。随后巴沙尔升任叙信息协会主席、共和国卫队副司令。哈菲兹总统去世后,年仅34岁的巴沙尔于2000年6月当选为叙利亚复兴党总书记并掌管叙利亚军政大权,他带头打击贪腐,关注民生,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将外交重心放在调整与美、欧关系上。巴沙尔的家族苦心经营40年,把叙利亚这个弹丸小国打造成了“天堂之所”,成为美、俄、法等国的垂涎之地。
  巴沙尔不像毫无生机的穆巴拉克,也不同于专横跋扈的卡扎菲,这使得他在叙民众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在反政府动乱和西方干涉等“大是大非”面前,他深受父亲性格的影响,一改过去优柔寡断的性格,表现了纵横捭阖的智慧和敢于碰硬的态度。面对异常紧张的局势,巴沙尔深刻地认识到,像萨达姆、卡扎菲等试图与西方妥协、投降的人,最终都会被消灭,国家也将被摧毁。前车之鉴和父亲的影响决定了他誓不妥协,多次声称已做好了战斗到死的准备。
  俄罗斯的立场
  前苏联与叙利亚的渊源很深,1944年双方就建立了外交关系。1963年叙利亚阿拉伯社会复兴党上台后,叙苏两国签署了友好合作协定,在美国的中东防线上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叙利亚对以色列的顽强抵抗让前苏联刮目相看,从此对中东的援助向叙一国倾斜,在第四次中东战争时向叙提供的军援高达35亿美元。冷战时期,前苏联给叙利亚提供武器装备并训练军队,虽然当时的哈菲兹总统很难驾驭,对前苏联要求甚多而付出甚少,但也知恩图报,不仅不像埃及那样投入美国怀抱,相反上台不久就把叙利亚的塔尔图斯港对苏军开放,使叙利亚成为前苏联南下印度洋的通道。1973年埃及与以色列的战争失败后,埃及接受美国调停,叙利亚便成为前苏联在该地区的中心阵地。当时有大量叙利亚人前往前苏联留学,其中一些人在叙现政府中担任要职。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同样高度重视同叙利亚的关系。
  俄罗斯在叙利亚有很多重要利益。在政治方面,俄总理普京与叙总统有类似的统治方式;在经济方面,俄许多军火商和外交官一直与巴沙尔政权的高官来往密切,他们负责沟通和执行军火贸易、石油进口以及核能合作项目。2010年5月,俄总统梅德韦杰夫访叙,与叙利亚签订了多项经济、军事合作合同和协议,并计划帮叙建立一个核反应堆;在军事方面,叙是俄维护其在中东利益的重要战略支撑和最后盟友,叙的武器装备一直依赖从俄进口。塔尔图斯港为在地中海执行任务的俄军舰提供维修和补给服务,是俄海军在除独联体国家以外唯一的军事基地。如果巴沙尔政权垮台,俄在地中海这个唯一的立足点可能不复存在。即使在叙利亚危机爆发后,俄仍然在向叙提供最新型坦克和岸基反舰导弹系统。当时西方舆论认为,叙根本无力负担这笔军火合同,但俄仍同意出售,向叙提供贷款,免除其拖欠前苏联的几十亿美元债务,显然是为了牵制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
  突尼斯、埃及,特别是利比亚的政权更迭令俄罗斯深感不安,如果叙利亚政权坍塌,俄南部以及地中海地区的安全形势都将面临巨大威胁。2011年联合国表决干预利比亚问题时,俄罗斯的弃权票使得西方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的决议得以通过。如今,俄罗斯显然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对叙利亚,俄多次称对叙武器禁运是其“红线”,联合国安理会决议不得触及这一点。俄多次明确反对西方国家要求巴沙尔下台,并警告法国对叙的敌对行为。2011年底,俄“库兹涅佐夫”号航母驶向塔尔图斯港为巴沙尔撑腰。不论从地缘政治还是从地区安全角度看,叙对俄都非常重要,俄罗斯不会坐视和轻易放弃叙利亚。
  美国的态度
  当前叙利亚面临的最大压力,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执意要巴沙尔总统下台,欲除之而后快。
  巴沙尔从父亲手中接过的是一张积怨极深的美叙关系网。1944年美国不顾法国的反对,在世界上最先承认叙利亚独立,并承诺遇阻力时以武力支持叙独立,以换取叙的日后“报恩”。但美国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叙利亚坚决反对美国对以色列的偏袒,支持黎巴嫩、巴勒斯坦的独立运动。在美国的主持下,1978年埃及与以色列签署了和平协议,中东格局大变,被美国抛弃的叙利亚只得投向前苏联。
  9.11事件发生后,巴沙尔虽然支持美国的反恐行动,但坚决反对美国以反恐为由发动伊拉克战争。2003年3月1日,在阿盟首脑会议上,巴沙尔呼吁阿拉伯国家不要在伊拉克战争中向美国提供任何帮助和便利,美国怨恨的怒火再次蔓延,把叙利亚列入支持恐怖主义的6个黑名单国家之中。伊拉克战争打响后,叙美关系骤然紧张,美对叙的指责不断升级,给叙利亚列出“四宗罪”:向伊拉克提供军事援助,允许武装人员进入伊拉克;涉嫌收容逃亡的伊政府高官;发展大规模杀伤武器;支持黎巴嫩和巴勒斯坦的恐怖组织。当时,国际社会纷纷猜测,伊拉克战争结束后,下一个打击目标将锁定叙利亚。
  奥巴马执政时期,美叙关系有所缓和。双方在伊拉克撤军和黎巴嫩问题上进行了合作。但美国要求叙利亚远离伊朗,停止支持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哈马斯等激进组织。在戈兰高地问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叙拒绝放弃这些“王牌”同美改善关系。
  美国在推翻塔利班和萨达姆政权后,开始推行“大中东民主改造计划”,但遭到阿拉伯国家的普遍抵制,并引发了穆斯林的反美情绪,使其在中东陷入了冷战后最严重的战略困境。然而,1年多前突尼斯小贩的自焚之举撼动了该国政权,反政府抗议活动逐渐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美国认为一个扭转其在中东战略困境的千载难逢的机遇已从天而降,很快站在了抗议者一边,着力推动突尼斯、利比亚和叙利亚的政权更迭。叙利亚爆发大规模游行抗议活动以来,美国称,对巴沙尔一年来镇压反对派导致6000多人丧生的事件“忍无可忍”,其态度也多次发生变化:从要求叙利亚加快改革步伐,到要求巴沙尔下台并对叙实施制裁,再到推行政权更迭。美国的战略意图相当明显,它要趁机剪掉伊朗的“羽翼”,使俄罗斯失去中东唯一的战略依托,为“荡平”中东做准备。
  为配合美国的“拔钉”行动,一些西方国家不断欺骗本国民众和国际舆论。他们通过卫星电视播放事先制作的带有倾向性的电视节目诱导公众,还用影棚里拍摄的虚构画面来满足宣传需要。海湾合作委员会和北约在11个月的时间里,炮制了一幕幕画面中的反政府活动,使得巴沙尔不得不面对一场与受北约支持的瓦哈比派的激烈的舆论战。
  中东乱局
  中东地区国家长期以来积累的矛盾也在这次危机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派是由沙特和埃及为首的温和国家,另一派则是以伊朗和叙利亚为首的激进国家。以逊尼派为主导的沙特和以什叶派为主导的伊朗之间的分歧由来已久。这两个中东地区大国在多个阿拉伯国家间形成对抗局面:在黎巴嫩,伊朗支持什叶派的真主党,沙特支持逊尼派的前总理哈里里;在巴勒斯坦,伊朗支持哈马斯,沙特支持法塔赫;在伊拉克,伊朗支持什叶派总理马利基,沙特支持在野的逊尼派领导人阿拉维。因此,这次在西方国家对叙利亚施加压力时,阿盟并非枪口一致对外。沙特、卡塔尔等海湾国家希望由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主导的叙利亚现政权下台,由叙利亚逊尼派取代巴沙尔,以制衡什叶派主导的伊朗;而伊拉克、黎巴嫩、阿尔及利亚等国持不同意见,它们和伊朗一道支持叙现任总统巴沙尔;埃及等国则一直在观望。
  从历史上看,叙利亚与沙特在黎巴嫩问题以及与伊朗结盟等问题上决定站在伊朗一边,而伊朗也投挑报李,每年向叙利亚提供100万吨石油援助。但叙利亚此举却得罪了阿拉伯其他国家。在1976年〜2005年的30年里,黎巴嫩事实上由叙利亚统治,造成黎巴嫩的18个宗教派别严重分裂,这一影响延续至今。2005年2月,黎巴嫩前总理哈里里遭袭身亡,一些国家认为是黎巴嫩真主党所为,而被巴沙尔操纵的真主党是叙利亚和伊朗支持的什叶派军事组织,其武器装备比黎巴嫩政府军还强大。哈里里遇害案导致沙特与叙利亚两国关系跌至谷底,直到2009年10月,沙特国王阿卜杜拉访问叙利亚,两国关系才勉强恢复正常。
  叙利亚是中东地区的“敏感神经”,局势牵动着整个阿拉伯世界。独特的地缘政治地位,决定西方任何针对叙的干涉行动都会导致全球巨震,引燃整个中东,影响该地区各国及其背后大国的利益。如果叙利亚发生战争,就会在黎巴嫩、约旦和伊拉克引发动荡和不安,叙利亚可以指使巴勒斯坦和真主党袭击以色列,叙的盟友伊朗也会卷入这场冲突,直接对抗美国或以色列,中东地区的所有反美火药桶都会一起爆炸。
  剑拔弩张
  今年以来,西方国家和阿拉伯联盟等国际组织多次讨论过武装干预叙利亚问题,在有关谴责巴沙尔政权的安理会决议被否决后,美国、欧盟以及阿盟并不善罢甘休,除希望巴沙尔政权自身像“腐烂的水果”一样自行从枝头坠落外,还在谋求绕开联合国安理会而通过联合国大会推动军事干预方案。恨透了巴沙尔的法国总统萨科齐不仅于2011年11月率先承认叙利亚反对派的“全国过渡委员会”,同时还是第一个提出要对叙利亚实施军事打击的西方大国。随后,美国“乔治�布什”号航母进入叙利亚附近的地中海海域巡逻。英、意、德、葡等国的态度也紧跟美、法两国。美国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迈克尔・奥汉隆指出,军事干预行动主要包括几个方面:
  一是策动军事政变。叙利亚是一个军事政变多的国家,美国认为阿萨德家族统治叙利亚时期的军事政变之所以没有成功,主要是缺少强大的反对力量和外部势力的支持,觉得目前可以通过策反巴沙尔的亲信罢黜总统,唆使政权中的反对派发动武装政变,同时在外交上要求其他国家召回大使,经济上配合实行石油和黄金贸易禁令、冻结叙中央银行资产、禁止叙政府高官出国旅行。
  二是实施军事打击。采取惩罚性的空中打击摧毁重要政治、经济和军事目标,轰炸叙陆军重型兵器。为配合这一方案,他们拟在叙设立禁飞区,同时向叙反对派提供武器装备。美国针对叙利亚的战争预算超过8000亿美元,但其虽有能力摧毁塞尔维亚、伊拉克和利比亚等已在此前战争或长期禁运中受到严重削弱的发展中国家,却不敢轻易打击伊朗、叙利亚等有能力反击的国家。因此,美将继续煽动阿盟的一些附庸向叙施压,鼓噪去年曾在铲除卡扎菲行动中充当政治和军事急先锋的英、法两国助其“拔钉”。
  三是向反对派提供保护。类似于上世纪90年代向伊拉克库尔德人提供保护的模式,在叙利亚北部邻近土耳其的地带为叙居民设立安全区,把安全区作为反政府武装的补给基地和避难所。但叙利亚人口过于分散,而西方国家要保护的反对派主要集中在中心城市,在叙设立任何形式的安全区都很冒险。
  四是派遣维和部队。联合国大会主席纳赛尔认为,解决叙利亚危机的办法恐怕只能靠派遣维和部队。这是因为叙局势不稳,或陷入内战,周边国家都可能卷入。因此,实力弱小的阿盟要求联合国派遣国际维和部队制止冲突、维持稳定,反对贸然发动军事打击。但强行派遣维和部队会遭到巴沙尔政权的阻拦,可能形成伊拉克那样的复杂局面。
  叙利亚是世界大国和中东各国博弈的舞台,巴沙尔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卡扎菲,这个问题不易回答,因为这牵涉到美国、俄罗斯、欧盟及中东各国的利益争夺和势力范围的重新洗牌。但不容置疑的是,西方国家的“拔钉”行动已箭在弦上。但利箭是否离弦?何时离弦?俄罗斯是否会继续“力挺”巴沙尔?阿盟将采取何种立场?我们只能静观风云、祈求和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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