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_从乌托邦到悲剧式微的变迁

  【摘要】  “知青”,是对一代具有特殊经历的人群的称谓,由于“知青运动”与数十年来中国的政治经济及社会发展命运相连,因而以表现知青生活为题材的知青文学,就成为具有特定历史文化涵义的文学概念。那场在今天看来颇有些不可思议的“上山下乡”运动,已经构成反映当代中国社会变迁、一代人心路历程的特殊窗口,形成当代文学史上的独有景观。80年代的知青文学走过了青春无悔的乌托邦堡垒,走过了夹杂人生百态与社会反思的式微历程。
  【关键词】
  乌托邦 式微 青春无悔 人性
  发端于“文革”前夜的中国知青文学,是当代文学史上最活跃但又最病态的一脉,也是最值得争议的一脉,其中80年代的青春文学尤为引人瞩目。20世纪8O年代,权力话语尝试变革,为知青文学的多元化发展提供了历史条件。新时期文学发展中,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80年代各种文学潮流先后涌起,知青文学横跨了“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朦胧诗潮”和“新现实主义”等文学发展阶段。上山下乡运动的苦难生活,被表述为:“那过去的一切,都会变成美好回忆”。随着商品经济社会的发展,知青文学开始转向对后知青生活的描述,一些黑色写实小说试图把日常生活直接呈现出来,知青文学也由此开始了从理想式乌托邦到悲剧式微情感的转变。
  80年代初期的知青文学作品继承了文革前知青题材作品的革命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特征,肯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大方向正确,藐视困难和艰苦的生活条件,讴歌知识青年的生活劳动场景,强调不讲任何条件地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着重塑造勇于献身的英雄和平凡的劳动者形象。这一时期的知青文学有着当代中国曾经被忽略的人文精神、社会革命和市民世俗思想的主题视野,知青作家更现实、也更深入地体恤中国自50年代以来的社会苦难,并对之作出了真切的文学表达。
  80年代初期是中国知青文学觉醒的时代,也是一个文学的乌托邦时代,至少在1986年之前,乌托邦理想顽强地成为大部分知青作家的精神纽带和创作的基本姿态。以梁晓声、史铁生、张抗抗和王安忆等为代表的知青作家,至今仍然未脱尽乌托邦文学语境的话语方式。他们对早期知青文学的贡献,是作为中国青年中最早觉醒的一群,使知青文学在其奠基期就已富含人道主义与人文精神,他们曾经令千百万中国民众为之警醒,为之落泪,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奠基他们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他们负责任地尽到一个中国青年对家国的责任与文学反思。
  80年代的知青文学又称为知青记忆文学,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一种集体记忆的历史书写。所谓记忆,是对曾经的生活现实消解与删除之后的结果,是一种体验的集体再现。在文学中,它以集体共名的角色表达群体的声音,以个体人物去展示和铺排历史的效果。从本质上看,80年代的知青记忆书写了80年代文学最为辉煌的情景。仍在淌血的民族,捂着伤口忍着剧痛却找不到良药疗伤的人民,仍然在种种似是而非的权力语境中不知所措茫然徘徊,仍然在各种各样难见分晓的争执中缓慢前行……知青文学在这种迷乱中,成为从压抑与血腥行旅中蹒跚而来的人们的精神稻草。《本次列车终点》、《被囚的普罗米修斯》、《当代骑士》乃至后来的《黑骏马》、《北方的河》、《南方的岸》和《我的遥远的清平湾》……80年代知青文学饱浸着流放地的鲜血与污浊的腥气,以一种在此之前中国当代文学从未有过的精神挣扎和灵魂呻吟,铺天盖地地扑向每一个人的心头,与其说人们在倾听文学,不如说是在呼唤时代的变革。十年浩劫后,在改变中国命运的历史转变中,广大知青历经艰辛大返城,知青文学又成为新时期“伤痕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群星灿烂”的知青作家以饱蘸血泪的笔墨控诉了极左路线对一代知青的摧残,批判了作为文化大革命伴生物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非理性。这一时期和知青文学既有叶辛的《蹉跎岁月》,梁晓声的《今夜有暴风雪》、《雪城》,老鬼的《雪色黄昏》等激扬知青们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力作,也有史铁生《我遥远的清平湾》,描绘了在那贫困、愚昧的年代,一副苍凉的陕北高原的风俗画。既有张承志《北方的河》和《黑骏马》这样承续了当代文学浪漫主义血脉的杰作,也有钟阿成的《棋王》《树王》以平淡的叙述,将知青生活的痛苦淡化,最终走向参禅悟道,归于淡泊清凉的阴郁之作。
  由80年代的社会环境和文学承担建设起来的知青文学的整体悲剧风格,在86年之后迅速式微。王蒙的逃避崇高,刘再复的告别革命,对集体话语和宏大主题从理论上提出质疑;还有王朔的粗鄙与韩少功的寻根,方方和池莉等新写实主义的文学实践,文学迅速趋向多元。知青作家纷纷转向,张承志以笔为旗的宣言成了风中绝唱;梁晓声、史铁生的退守却顺应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势。他们或告别热情与悲壮,或以平和心态叙写人生秋天的丰饶和宽厚。知青记忆书写的式微,也就是知青文学悲剧的式微。
  在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中,知青从最初的糟懂地受摆布到清醒地面对世界,他们为走向成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们对历史给予的重压和不公正不再哀叹怨责, 他们敢于正视并承受生活的重压和命运的磨难。由这些作品中我们也看到了处于青春期的知青文学对于知青整体形象及其基本品格的塑造:对人生信念不懈追求、对理想的奋斗执着,对自身的调整完善以及追求奋进的顽强精神。也是由于这一精神的推动,知青作家笔下的人物由幼稚狂热走向成熟沉稳,知青文学也随之不断成熟。
  对于知青文学来说,命定的时代背景之下所呈现的人性,尽管是那样荒唐,那样不可思议,但它同样是一种人的存在的真实;也因了它的独特,其丰富性才可能具有某种超越常态的人文质地。人们已经逐步意识到了知青群体的延续及斩不断理还乱的苦恋,昔日的精神苦难,经岁月洗礼之后所造就的生存状态在发酵着……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在时过境迁之后,因为80年代知青文学的粗糙幼稚而轻蔑它们曾经的贡献。须知那是一批勇敢面对真实且忧国忧民的青年作家的生命抗争。
  回眸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那种天降大任的文学状态,那种由于苦难与血污所浸润的潜在忧郁,是今日沉湎于生存泡沫中的小资情怀所无法体验的。我并非在绝对肯定的意义上去评价80年代的知青文学,相反,我对之有保留,只是想从更确切和真实的尺度上,去窥视80年代的知青文学,究竟有什么动态的变化?它在充分政治化的中国当代文化中,究竟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它的所有后来被看做缺点的东西,恰恰是它对80年代文学的历史贡献。
  那是一个乌托邦的时代,也是一个文学悲情的时代,历史的车轮早已轰然而过,辘辘远听,惟有岁月的余音婉转低吟,萦回曲折,时时提醒后世之人那段历史深切地存在着,还有那曾燃烧沸腾过的青春。
  参考文献:
  [1]《中国叙事·中国知青文学》 郭小冬著 花城出版社2005年版
  [2]《中国知青文学史》 杨健著 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
  [3]《中国知青民间备忘文本》 岳建一著 中国工人出版社2001年版
  [4]《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 曹文轩著 作家出版社 2003年版

推荐访问:乌托邦 式微 变迁 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