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长亭送别散文 [《西厢记》中典故的运用及其独特之处]

  摘 要: 王实甫的元杂剧《西厢记》是文坛上的一颗明珠,几百年来一直上演不衰,它巨大的成功跟其璀璨优美的语言艺术是分不开的,而曲中典故的运用更是为其增添不少色彩。都说“诗词尚雅,曲语尚俗”,运用典故彰显文采并不是元曲的惯用手法,人们研究元曲也很少会从用典这方面着手。《西厢记》可谓是元曲中特立独行的代表,它不仅有着元代民间生动活泼的口头语言,也有着如同唐诗宋词般的语言,曲中多处运用典故,凸显了文采之华美,但同时,它的典故运用也有独到之处,符合元曲的特色,不会出现“曲高和寡”的现象,虽文采华美,但使得常人易于接受,得以传诵不绝。
  关键词: 《西厢记》 典故运用 独特
  《西厢记》里的主题思想“永老无离别,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大家可谓是耳熟能详,作品里描写的崔张爱情故事更是家喻户晓,它的影响可见一斑。《西厢记》那璀璨优美的语言艺术,不仅仅使得普通大众视若珍宝,历代文人墨客也都为之扼腕赞叹不已。王骥德在《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中赞道:“今无来者,后掩来哲,虽擅千古绝调。”徐复祚在《曲论》中说:“字字当行,言言本色,可谓南北之冠。”明朝著名文学家、评论家朱权曾赞《西厢记》:“如花间美人,铺叙委婉,深得骚人之趣。极有佳句,若玉环之浴华清,绿珠之采莲洛浦。”[1]其“花间美人”的赞誉尤为传神,将《西厢记》中的语言美形容得恰到好处,而其语言美的一个重要表现便是曲中多处典故的运用。
  本文主要探讨《西厢记》中典故的运用及其独到之处,经常在“尚雅”的诗词中出现的用典的艺术手法在“尚俗”的戏曲中同样可以增添亮色,有着独特的魅力。
  一、《西厢记》中的典故运用
  用典亦称用事,凡诗文中引用过去之有关人、地、事、物之史实,或语言文字,以为比喻,而增加词句之含蓄与典雅者,即称“用典”。用典是文学创作尤其是诗词中一个十分普遍的现象,它方便于比况和寄意,也可以充实内容、美化词句,可使得文辞妍丽,声调和谐,所以这一手法被运用得十分广泛。
  元曲作为一种较之唐诗宋词比较通俗的语言艺术,它超越了中国古代韵文文学的叙述经验,把唐诗、宋词从象牙塔里拽了出来,蹈入了天真率意和通俗化,具有浓厚的民间色彩,所以元曲很少用典,这与唐诗宋词的区别尤其突出。
  但是在《西厢记》中,王实甫用典也颇多,使得句句都文采斐然,字字珠玉,“作者不仅善于熔炼方言口语入曲,而且更善于熔炼古典诗词入曲.甚至把口语和古典诗词杂糅在一起而丝毫不显生硬牵强。俗话说,量体裁衣”[2]。
  在此列举剧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典故的运用。
  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中第一折里:“暗想小生萤窗雪案,刮垢磨光。”典故出自车胤和孙康囊萤映雪的勤学故事,是大家广泛熟知的;[点绛唇]中“望眼连天,日近长安远”,出自晋明帝司马绍事,曾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典故出自《晋书·明帝纪》,言帝都遥远难及,喻愿望没有达到,自然地道出了张君瑞功名未遂的感叹。“将一座梵王宫疑是武陵源”中的武陵源这一典故,表述了张生无意见到莺莺后的欣喜,将普救寺当做心中的“桃花源”。第二折中“虽不能勾窃玉偷香,且将这盼行云眼睛儿打当”中的“窃玉偷香”即代表男女私通;“往常时见傅粉的委实羞,画眉的敢是谎”,画眉的典故出自于《汉书·张敞传》。张敞经常为妇画眉,后遂用为夫妇相爱的典故。第三折:“我虽不及司马相如,小姐你莫非是一位文君?”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赢得了文君的芳心,这个典故乃是文学史才子佳人的典型。这里张生欲借琴追求美人,也意指两人心有灵犀。
  第二本崔莺莺夜听琴,第一折中“情愿与英雄结婚姻,成秦晋”,成秦晋即结为夫妇,春秋时秦晋两国世代通婚,“秦晋之好”广为流传。第三折《赖婚》“成也是你母亲,败也是你萧何”,莺莺埋怨母亲悔婚一事,借用“成也萧何败萧何”这一典故。张生的唱词“可怜刺股悬梁志,险作离乡背井魂”和“计将安在?小生当筑坛拜将”,其中头悬梁锥刺股的发愤苦读典故和刘邦为韩信筑坛拜将的典故都是一目了然的。
  第三本张君瑞害相思,第二折里《闹简》:“他人行别样的亲,俺跟前取次看,更做道孟光接了梁鸿案。别人行甜言美语三冬暖,我跟前恶语伤人六月寒。我为头儿看:看你个离魂倩女,怎发付掷果潘安。”这段红娘的唱词中使用了三个有名的典故,首先是孟光梁鸿举案齐眉的典故。故事本为妻敬夫,即梁鸿接孟光案,这里反说为妻接夫案,红娘意在讥讽莺莺主动邀张生幽会。而离魂倩女和掷果潘安更是广为人知,分别代表多情的女子和美男子,这里即是指莺莺和张生。第三折《赖简》:“一任你将何郎粉来搽,她已自把张敞眉来画。”何晏擅长抹粉饰面,张敞擅为女子画眉,红娘的这一句唱词唱出了郎有情、妾无意的意思。她认为张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
  第四本草桥店梦莺莺应为整本剧的高潮,其中也包含《拷红》和《长亭送别》很有代表性的两折,冲突十分明显,很有代表性,每个人物的性格在此也得到了鲜明的体现。第一折中,莺莺的唱词“勿以他日见齐,使妾有白头之叹”,化用卓文君在得知丈夫要娶妾,悲痛欲绝,后作《白头吟》这一典故,道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感叹。已委身张生的莺莺以此典故告诫张生希望他不要辜负自己。第二折中“当日个明月才上柳梢头,却早人约黄昏后”是化用元好问的词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句是广为熟知的。第三折中,那句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句[端正好]中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很容易让大家联想到范仲淹的名篇《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同样是这一折中,[耍孩儿]中“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一句,明显是出自白居易“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这一典故。作者借用典故来极力渲染莺莺内心的悲戚。
  二、《西厢记》用典的独特之处
  《西厢记》的用典之独特从大的方面来看首先便是元曲用典的独特,它可以代表元曲这类文学体裁中用典的特点:
  “元曲用典,按时代来说,范围更大,因为元曲比较通俗,使用了大量口语、俗语,用典不像诗词那么多;元剧虽然故事内容丰富,但正旦或正末唱词中抒发情感的内容仍然比诗词狭窄,所以用典的内涵范围比诗词小。另一方面,元曲用典雅俗兼容,却开了另一扇大门,这又是它不同于诗词的地方。”[3]   (一)运用的典故多是通俗易懂
  李渔曾在《闲情偶寄》中说:“传奇不比文章,文章作与读书人看,故不怪其深;戏文作与读书人与不读书人同看,故贵浅不贵深。”[4]元曲是雅俗共赏的,它的受众范围很广,可谓是男女老少皆宜。这样的特殊性,使得元曲并不会像诗词文章一类“曲高和寡”,只有饱经诗书的文人雅士才可以解其中之意,如果元曲也这样,那便是失败的作品。
  “元曲用典的一个重要特点是雅、俗典故兼用,尤其喜欢用小说、戏剧的典故。这是元曲不同于诗词风貌的特点之一”[5]。这也与元曲本身就是雅俗共赏的特点大有关系。
  《西厢记》中运用的典故多是通俗的,即使不是妇孺皆知,也都是常见的,大家易懂的。王实甫多选用民间传说或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戏曲故事,避免了观赏时不知所云的尴尬。像上文中列举出来的武陵源、窃玉偷香、文君之意、萤窗雪案、张敞画眉、离魂倩女、孟光梁鸿、成也萧何败萧何、秦晋之好、头悬梁锥刺股、筑坛拜将、白头吟等一系列典故,都是在之前的作品、传说中经常见到的,人们不会觉得晦涩难懂。大部分即使是不清楚其源头,也都算是耳熟能详,都大体清楚其表达的意义,在欣赏戏曲的时候,不仅可以更好地体会唱词,而且会使受众充分体验到“花间美人”的听觉感受,不再是过于口语化的唱词,而是带有唐诗宋词般美的享受。
  (二)运用的典故多化用唐诗宋词等作品中的名句
  曲中的典故有很大一部分是源自于唐诗宋词中的名句。名句一般是在唐诗宋词及其他形式的文学作品中的佳句,是广为传颂备受称赞的句子。这些句子经过时间的打磨,流传甚广。一般人也许不清楚整首作品的原貌,但是对于其中的名句一定是有所耳闻,也知道其大体的含义和内涵。作者将其巧妙地化用,拓展了意境,渲染了氛围,达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因为是名句,所以大家观之都不会觉得陌生,这一手法避免用典过于糅杂、陌生的尴尬。
  《西厢记》中这样的实例有很多,大家最广为熟知的北宋范仲淹的《苏幕遮》词中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被王实甫巧妙地将叶字换成花字,把它移到第四本第三折[端正好]曲中,成了“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经过换化这一句又成了一个千古名句。
  第一本第四折[折桂令]中“烛影风摇,香霭云飘,贪看莺莺,烛灭香消”,化用了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中的“枕冷衾寒,烛灭香消”
  前文列举典故时提到的《拷红》中红娘的唱词“当日个月明才上柳梢头,却早人约黄昏后”,《长亭送别》中“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以及第二本第三折中的“恰才个笑呵呵,都做了江州司马泪痕多”,都是明显的化用诗词名句的典故。
  这样化用名句巧妙运用诗词典故的手法,是极为精彩的,用一句话来总结便是“其事不取幽深,其人不搜隐辟,其句则采用街谈巷议,即有时偶涉诗书,亦系耳根听熟之语,舌端调惯之文,虽云诗书,实与街谈巷议无别者”[6]。
  三、对《西厢记》用典的评价
  西厢记的用典也遭受一些学者的非议:“《西厢记》中曲辞、科白均堪称用语奇妙、珠圆玉润、优美铿锵。尤其突出的是在曲辞中引用了大量的诗词、典故,更增添了耐人寻味的艺术力量。但对于这一点,不少人是采取批评态度的,以为诗词,典故的引用使文辞过于典雅,艰奥,不易为广大群众所领会、欣赏。”[7]
  在前文中多次提到,元曲作为一种通俗的文学,从本质上来看却是越通俗越好越白话越好。它是一种民间艺术,曲高难免和寡,在推广上有一定的缺陷。从戏曲的社会功能来看,戏曲的宣传教育作用是很大的,它能反映社会现状,反映民间心声,更能激起大众的兴趣和共鸣。所以更通俗的唱词会达到更好的效果,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少有戏曲能超越的《西厢记》的地位及影响力,所以《西厢记》应是有其独到的地方,语言艺术的优美可以说是一大亮点。
  在我看来,虽然元曲是雅俗共赏的一种文学样式,并不推崇大量用典,但是《西厢记》中的典故一来大多都是耳熟能详的,二来多是化用原本大家已经熟知的作品,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晦涩的程度,避免了“掉书袋”,让人们徜徉在佳句中,进而乐在其中,而不是不知所云。同时,典故运用的效果是极其明显的,如果没有这些语言的点缀,《西厢记》的确会更加通俗化和口语化,但它的语言艺术就会大打折扣,也很难获得“花间美人”的赞誉。
  参考文献:
  [1]姚品文.朱权的太和正音谱[J].中文自学指导,1994(04).
  [2]施桂芳.从长亭送别探析西厢记的语言艺术[J],语文天地,2009(12):22.
  [3][5]吕薇芬.元曲的用典使事[J].文史知识,2002(2):37.
  [4][6]李渔.闲情偶寄[M].吉林大学出版社,2011.
  [7]许荣生.西厢记曲词中诗词典故的引用[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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