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掌声送爱人去天国] 怀念我天国的爱人

  我将自己的一撮头发塞在了杰克手里,我要让他知道我永远爱他……  天马行空的开始  1985年,我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在美国生活了五个月后,我开始了天马行空的故事。
  一天,一个外号熊猫的朋友带我去青年镇游玩,顺便认识一位开面包店的好友。熊猫把车停在了一间平房门口,房外竖着几块牌子,最顶上那块写着“杰克的面包屋——家庭式风格”。杰克,这是这个名字第一次在我的脑中闪过。
  “嘿,我的朋友,欢迎你们!”一个高个子的中年外国男人大步上前和熊猫来了个拥抱,接着又一把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来美一年,我早已习惯并学会了他们的礼仪方式,但却从未有过像这一刻般奇妙的感受,仿佛有一股强劲的暖流注入了我的体内。
  杰克一米八几的身高显得整个人十分挺拔,他冲着我微笑,真是没心没肺似的灿烂,嘴角上扬勾勒出的弧度让我看着看着心情就莫名地晴朗起来。事实上,他已44岁,比我整整大了15岁。
  “这是杰克的老爸(Sam)。”熊猫指了指杰克身后的老人。几句愉快的寒暄后,杰克带我参观他的“家庭式面包房”。见我对一个特大的旋转式烤箱颇感兴趣,还热情地操作给我看。我发现杰克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再搭配上丰富的肢体动作,竟能让每个话题都变得生动有趣,让我忽然联想起了家乡上海唱滑稽戏的演员们。
  大约15分钟后,我和熊猫准备出发去别的地方。这时,杰克的老爸突然来了句:“小波,你为什么不嫁给我儿子呢?”表情,语气还都不是开玩笑的。我只好冲老人家露出一个圆场式的微笑。这么严肃的问题您怎么能那么随便地问我呢?我在心里嘀咕着。
  “小波,你赶紧给杰克介绍个女朋友吧,不然他爸爸可真要找你当媳妇咯。”出门后熊猫还不忘调侃我。
  “好啊,没问题。”我欣然答应,红娘可是个讨喜的活儿。
  很快我就真的为杰克物色到一个优秀的对象,那是个漂亮的伊朗姑娘,是我的校友,她在爱克隆大学攻读博士。
  一天上数学课前,在操场附近,我替他俩简单介绍后就闪人去上课了。下课后,我看到杰克在教室门口等着,就走出去问他感觉如何,谁料他很直接地回答:“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好吧,第一次牵线就彻底失败了,我只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呢?”“我喜欢和你一模一样类型的。”天呐,我以为我听错了,直愣愣地看着杰克,然而他真诚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没错,姑娘,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
  “小波,我想告诉你,我有四个孩子,我不抽烟不喝酒,但有很多很多爱在我的心里。”他就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一句话,接着便钻进车里扬长而去。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车离开我的视线,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嘴角微微上扬,脑袋里冒出一个声音:不抽烟不喝酒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心里却又好像有颗小种子在探头萌芽,它挣脱土壤,触碰到了我的心弦……这个人,他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爱……
  转眼到了西方的情人节,感觉忽然之间到处都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恋人们开心地相拥,亲吻,互赠礼物。我从来没过过这样的节日,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既新奇又好像有点儿落寞。外面的雪花伴着瑟瑟寒风漫天飞舞,我无心欣赏,竖了竖衣领一头钻进了助教阅读室。
  “嘿,小波,快告诉我们这花是谁送你的!”突然,同事捧着一个大花篮递到我眼前。我很惊讶地接过花篮,篮子里装着一大束心形的红玫瑰,周边还用各式各样的鲜花点缀着,爱心中间放了一只十分可爱的小白熊,它的胸前挂了张卡片。我轻轻取出,打开。
  “请做我的爱人好吗?杰克。”
  杰克,是杰克!我从未收到过这样浪漫的礼物,我把花篮揽在怀里,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已然开出了两朵粉嫩桃花。我该给杰克打个电话,我有种预感,这个电话或许会改变我一生的命运……
  “嗨,杰克,你的礼物我收到了……我想说……好的!”真是不出我自己所料,当电话接通后,我的情感就像开闸放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了。电话那头的杰克停顿了几秒,我能清晰地听到心跳声,天晓得这是我的还是他的,紧接着对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想说……我想说……你美好了我的今天!真的,谢谢你。”
  我的心完完全全被震慑住。他用一句比玫瑰还浪漫的话美好了这一刻,我已情不自禁为此倾倒。
  爱的奇迹
  我们彻底地陷入热恋之中,简直有种义无反顾的气势。我的身体迷恋上了杰克温暖的拥抱,我的心可以被他的笑容瞬间融化。而杰克一有时间就会开车来学校看我。
  美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我心想着杰克来看我那么多次了,而我一次也没去过他那儿,于是决定去看看他和他的家。我就提了一个小手包,还是搭熊猫的车去了青年镇。
  还没到目的地呢,透过车窗我竟远远看见有一幢房子的大玻璃窗上用白色油漆刷着——“我爱小波!”天啊!我的心里瞬时淌过一阵暖流,那一定就是杰克的家!
  杰克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迎接我,他拉着我的手进了屋子,我这才发现屋子里的门上也都贴着用纸剪成的“我爱黄小波”。
  “小波,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说完他又拉着我进了厨房,他打开冰箱,里面竟然空无一物,我有点儿奇怪地看着他。“等一下我们就去超市,把你喜欢的东西统统买回来,我们把这个冰箱塞得满满的,然后开始崭新的生活!”杰克转向我,轻轻按住我的双肩,注视着我的眼睛。
  一串眼泪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我没有擦拭,因为这是感动的泪。我让自己深深地埋在杰克宽厚的胸膛里。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心与他厮守一生。事实上,我也再没回过宿舍。
  1987年,我和杰克在法庭领取了结婚证。然而再快乐的日子里还是会掺杂着一些让人心烦头疼的问题。对于我和杰克而言,这个难题便是:生孩子。
  我一直渴望成为一个好母亲,而杰克已有四个孩子,他早就结扎了。杰克看出我的纠结,他告诉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就算要我上月球,要我步行去中国,我也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婚后没多久,杰克带着我去了爱克隆医院。我尝试了两次人工受精,这真是一段痛苦又漫长的过程。可结果却还是叫人失望了。
  我开始彻夜难眠。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类似的问题不停歇地扰乱我的睡眠,一次次刺痛着我的神经。本来我与杰克手拉着手,一沾上枕头就会沉沉睡去。可现在,我却成了阴沉夜色最忠实的欣赏者,尝到了万籁俱寂的滋味。杰克也一样,总是睡睡醒醒,他明白我的心事,他又何尝不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或许是真被逼到无可奈何了吧,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为了生孩子的愿望我竟向杰克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找一个我们都认识的朋友,让他当着杰克的面给我授精。当我鼓足勇气咬着牙将这句话吐出口时,我看到杰克的眼里开始汇集泪水,接着便是一段从未有过的长长的沉默,我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咚,噗咚,噗咚……”一记比一记沉闷,敲的我胸前的骨头生疼。最后,杰克回答我说“可以”,他的表情是那样认真、严肃,让我永生都难以忘记。
  无论我要做什么,杰克都会同意,我一直都知道,他对我不设极限的包容使我们与一个共同的朋友走进了Perkin’s饭店,开了一个我们三人都终生难忘的会议……
  或许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我依然没能怀孕。对此,我万分绝望,但在这绝望之中又掺杂了些庆幸,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时会长舒一口气般的轻松感。或许是老天爷不允许吧,我的心里就是这样五味杂陈,混乱的很。
  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杰克重新打开输精管。我太爱孩子,而杰克太爱我,所以他又一次答应了我无理的请求,并且是毫不犹豫。
  手术很顺利。医生让我们透过显微镜看杰克的精子,它们竟像小蝌蚪似的在游来游去,充满了生命力,连医生都不禁赞叹:“一般45岁男人的精子不会有如此的活力,所以手术是相当成功的。”
  可谁能料到,杰克充满活力的精子依然没能迅速冲破层层阻碍,寻找到我的卵子并与其融为一体。至此,我开始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杰克已经为我遭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不能再陷在生孩子的执着里无法自拔,那样就太自私了。我深爱杰克,我也必须得为他做出牺牲。
  或许奇迹真的就爱藏身于拐角处,在整整两年后,当我几乎放弃了生孩子的念头时,却又十分意外地得到了上帝的垂怜,竟让我如愿以偿实现了做妈妈的梦想。
  1990年,我们渴望已久的小宝贝终于来到了家中,她真是爱的奇迹,我们为她取名梅(Mae)。杰克坚信我们受到了至高无上的祝福才能拥有这样一个健康漂亮的小天使,我们要用满满的爱来养育她。
  噩梦突袭
  我们都敞开了心扉,尽情拥抱着一切美好,没一个人想到天会有不测风云,人亦是有旦夕祸福,幸福和不幸之间的距离或许只有咫尺……
  一天,杰克犹犹豫豫地告诉我,他的右腹部越来越痛,都快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真是又急又气,劈头盖脸责怪了杰克几句,他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头默默挨着。冷静之后,我赶紧给医生打了电话,预约了最快的检查时间。
  第二天,在医生的要求下,杰克做了好几项检查。肠镜的检查报告给我们来了个惊天霹雳,医生告诉我杰克得了肠癌……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腿脚发软,之后医生又说了些什么,可我完全记不清了,他的声音就好像从深邃山谷里飘来的回音,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反倒是杰克,还镇定地握住我的手,从他指缝间传来的温度让我的心脏和意识都缓缓复苏,他还赠与我一个如同平日般暖心的微笑,那一刻,我只感觉有一种类似眼泪的液体卡在鼻腔里,酸酸的,但不敢往外流,也无法咽下去。
  等待手术的日子真的很漫长难熬,我一直不想直面这个会让我毛骨悚然的事实,更是刻意在避讳手术中可能存在的风险,我只想把这件事最简化,杰克病了,医生要给他开个刀,然后他就会康复,我每天不断地如此催眠自己。
  手术当天,杰克安静地躺在移动病床上,护士推着他准备进手术室。我的心顿时抽搐起来,拽着杰克的手,努力绽开一个笑容,俯身亲吻了他,那是一个绵长深情的吻。
  “我爱你。”
  最后一刻,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但杰克会懂的,我知道。手术室的大门重重地合上了,我的手心里还留有杰克的温度,却不知为何感觉那扇门是将我们阻隔在了两个世界。
  手术结束后,医生先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手术算是顺利的,我已经尽可能多的做了切除……但是癌症好像有点儿转移了,到底转移到哪里只能等切片出来才知道。”谁能想到医生的后半句话直接来了个急速大转弯,让我们像坐过山车似的玩起了心跳。
  手术后一个星期,杰克开始发烧。我眼前的杰克全身发抖,就像惊悚片里触了电的人一样,连嘴唇都在打颤。我害怕极了,不停地自言自语,“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医生提出要给杰克开第二刀,可我看着他虚弱痛苦的样子,真是舍不得,要是我能替他挨这一刀就好了!
  “再等下去他只会更虚弱,到时我就开不了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我的决定,可我的直觉却在告诉我,这一刀下去对杰克来说或许是更大的灾难,可医生说要开,杰克的家人们也说要开,我的直觉在这节骨眼上成了最不应该的犹豫,我最后只能默许了医生的意思。
  杰克被再次送进手术室,这一次,我只同他交换了一个多年来默契的眼神,我告诉他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他,等他,然后便咬牙狠心地走开了。我故意不跟杰克说话,我要等他手术成功后出来再跟他讲,我有好多好多话在心里,我们约好的,要说一辈子的甜言蜜语,然而,谁能想到,这个任性倔强的决定却实实在在地让我后悔了一辈子……
  一切都结束了。
  亲朋好友们听闻杰克的死讯,都从各地赶来慰问,每一个人见到我都是一边抹泪一边用力地拥抱我,而我,每被拥抱一次就要哭一场,很快就体力透支,连话也说不动了。
  每个人都对我们童话故事的戛然而止表示深深的遗憾,谁也没想到我们的美好竟是因为死亡而永远停在了最悲剧的章节上。
  1月9日上午,所有要送别杰克的人聚集在他去了多年的教堂里,我同牧师说,今天不是杰克的追悼会,而是庆祝杰克充满爱和快乐的一生,我还告诉他我要上台发言,亲友们听了都表示不同意,她们说到时候我肯定会悲伤地晕过去,那整个追悼会就乱套了,但我坚持那么做,杰克的庆祝会,我怎么可以不讲话呢?
  牧师真的非常体恤我,他接受了我的请求,将开场白改成“让我们来庆祝杰克的一生”,并且还让我第一个发言。朋友把虚弱的我搀扶上台,杰克的灵柩就安放在我身旁,当时整个教堂里头坐了一千多个人,但我告诉杰克,所有的话都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你好,杰克:
  “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的英雄,我为你此生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也以你的成就为豪……”
  “过去22年的婚姻生活是我生命中最最美好的时光,我从你那里学到了太多,我们总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彼此间的默契是独一无二的。很幸运,我们从未浪费过22年里的一分一秒,每天,我们都迫不及待地渴望回家相见,总是有那么多事情可以一起谈笑,只要在一起,我们从不介意身处何地,在做什么,事实上,任何事情我们都愿意一同去做……”
  发言结束后,大家都来同我拥抱、握手,几乎每个人都会告诉我一些和杰克之间的趣事儿,内容真是滑稽极了。
  葬礼在下午举行,墓地的工作人员专门安排了一个房间,在那里,我们要同杰克做他此生最后的告别。大家都低着头默哀、抽泣,认真聆听着牧师以及服役军人代表为杰克致最后的悼词。
  仪式完毕后,我们又集中到草坪上,因为杰克曾是服役军人,所以他死后能以军队的鸣枪式告慰亡灵。六名现役军人站成整齐的一排,在威严的口号下,举枪,然后朝着广阔无垠的天空鸣枪二十一响。整个场景庄严肃穆,枪响撼人心魄,可于我,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悲怆肆无忌惮地袭过心头,我跪倒在地,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哭喊。
  “杰克,我那么大声地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问天,问地,问杰克的上帝究竟把他带到哪儿去了?!一句句伤彻心扉的呼唤混杂在那21鸣枪响中,一同化作缕缕硝烟,不知飘向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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