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日里行走|行走诸天

  这一年,我总是插着耳机,伴着那些缠绵的老歌在黄昏时去河堤散步。熙熙攘攘的行人自有一份喧嚣与热闹,我却充耳不闻,只有植物们的细微变化会牵扯我心。从春到夏,我看着它们由鹅黄到翠绿;由第一朵花试探着悄绽,到刹那间满树芳华;由残红褪却的青杏,到黄熟之后跌落尘埃……热闹繁华的日子不知不觉远了,长风起兮,万物凋零,“秋花惨淡秋草黄”,林黛玉的秋天凄凄惨惨地来了。
  凛冽的冷,吮肌噬骨,我抱着臂膀漫无目的地行走,散步的人越来越少,河堤上冷冷清清。霓虹深处,自有觥筹交错,有欢歌笑语,有骰子在激情转动,那是与我无关的闹市,寂寞的心总想与风诉说,与草对话,与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却与我不离不弃的月儿互倾心曲。
  长堤两旁,芨芨草的叶子早已褪去了生机勃勃的翠绿,窄窄的一条苍黄,被虫儿啃噬得漏洞百出,破败中罩着灰白的蒙尘。那些原本水润的茶壶嘴一样的花儿们如今也枯了,朽了,伶仃的几朵,轻飘飘地挂在枝上,夜风一吹便抖个不停,没有一丝生命的粉紫和红艳。连梭形的果实也少见了——这些芨芨草的后代们大概已建好了自己的家园,并藏身其中,只待熬过漫长的冬季,等到春天,把自己粲然打开。
  老去的芨芨草只剩下一茎光秃秃的瘦影,却还要在秋风里继续把自己熬细、熬干,直至蒸发出生命的最后一滴水,然后在一把火里壮烈地自焚。
  忘忧草曾经多么喧闹!每个夜晚都曾为我举起星光一样的灯盏,照亮我黯然迷惘的心,如今也只剩下岑寂与虚无。那些金黄的形同百合的花朵早已跌落尘埃,曾经举着花朵的老茎也枯黄干瘦,变成了风干的草秸,只怕一根火柴也会让它们兴奋地燃烧成一片火海。
  连三叶草也瑟缩着,小小的叶片泛着无奈的苍白,却托着毛球一样硕大的白花,像是对着秋天举起罢战的旗帜。
  木绣球总是稀里糊涂地把秋天当做天堂,它们在秋风里醒来,成百上千的小花挨挨挤挤地、嬉闹着一起跑出来,簇拥成大大的圆球,像绒绒的雪。可是,这样的雪球原是撑不了几天的,转眼间花儿们白嫩的脸庞就被吹得粉紫,花球低垂,似乎想躲进叶子丛中一避风寒。
  白露之后就是严霜,秋天里最后的花朵,孱弱得病了一般在风里蹀躞,等待迎接最后的堕落与凋零。
  这世界没有永远的春天,谁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与萎靡。
  小城之外有一座木桥,那是我每日散步的终点,站在桥头高高的木栏上,天上的月亮静静地看我,水中的月亮却翩跹摇摆,弄尽了风情。天幕幽蓝,远山如黛,几点寒星对我眨着眼睛,彩灯在江水里铺锦洒金——一切深藏玄机,等待我来破解。像木绣球那样把头垂下,我看见沙滩静谧惨淡,蒿草却在跳着迎接的舞蹈,野花开到颓败,仍然兴致勃勃——嗅着微腥的水的气味,浓郁的蒿草的芳香,总有一种想从高处一跃而下、跌落尘埃的冲动,也许那些花儿也和我一样,对这种彻头彻尾的陷落着迷,热爱着这义无反顾的回归。
  因为,无论我变成哪一种形态,就算跌落到大地之中,在河水的深处,化为云,化为烟,我的灵魂仍然可以这样轻灵缥缈像一朵永远的花儿,为这个幽静雅致的世界留一缕暗香。
  (作者单位:吉林省通化县快大茂镇新风社区计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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