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麻辣味和雾气中的城] 雾气笼罩

  麻辣的滋味对我来说先是用耳朵听到的。   1981年的夏天,我们接到部队转业命令的几个战友不用再上班,就在那一排茂密的木麻黄树下天南海北地扯闲话,自然地就说到了吃食。一位重庆战友说他从军九年,最最怀念的就是重庆的麻辣火锅、麻辣鱼、麻辣烫以及一系列的麻辣饮食。在他忘情的叙述中,我们几个战友的嘴里都有馋液在流动,甚至感觉到,整个重庆,都笼罩在浓浓的麻辣味飘荡的雾气里。这种诱人的感觉使我不由自主地提出,到我们驻防的这座南方海滨城市,找一个有麻辣菜的餐馆吃一顿的建议。虽然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但那位重庆的战友遗憾地一摆手:说他已经找过无数遍了,这座城市根本没有!
  那时候我已经在部队结婚了,夫人也是军人,夫人也被他说馋了,说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我就能做出来。于是,重庆战友就从花椒、辣椒的采购说到对这两样调味品进行的焙、烘、研、磨,然后又讲到麻辣调料和麻辣酱的调制,甚至还讲到了不同的菜的品性和麻辣调料的品性相融合的问题。他越讲越有味,嘴里的液体越来越多。等到晚上吃饭时,我甚至已经突然觉得:如果面前的菜里,放上麻辣,味道肯定大有改善。
  后来,夫人竟然采购来了花椒和辣椒。拿给重庆战友一看,他笑笑说:“还行。”夫人就急了:“为什么不是行而是还行呢?”重庆战友就又笑笑:“你看看,我给你讲了川椒和其它地方辣椒的区别,也讲了四川花椒与其它地方花椒的区别,你采购来的呢,却是广西的朝天椒,陕西的土塬花椒,当然,这也行,毕竟辣椒和花椒,咱们也能做个七七八八。”
  那时候我和夫人住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屋子,屋檐下放着简单的炊具,重庆战友和我的夫人就在那简陋的条件下操作起来,奇特诱人的麻辣味就在屋檐下飘荡。虽然不断有风把这美好的味道吹走,又被木麻黄树挡回来一些,而锅里的麻辣味又源源不断地飘出来,我们就在这浓稠的味道里期待着。没想到我们师主管飞行训练的副师长突然大踏步走进来,高声问着:“麻味儿这香?!”话没说完就响响地打了一个喷嚏。
  那一天副师长竟然和我们一同吃了半顿饭,因为他是飞行干部,必须按时去吃空勤灶,这是为了保障飞行员身体和营养的纪律,但他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大张着嘴哈着气走开,我们也大张着嘴哈着气送他离开。
  转业到郑州后的几年里,当我们渐渐忘掉麻辣的时候,中国作协就通知我到重庆采风,我把手头的事情放下,立马坐飞机赶到重庆。到达的日子是农历8月17,天空特别的晴朗,我就想,8月15下雨,没有见到月亮,晚上可以在重庆看到月亮了。于是谋划着晚上去街头吃正宗的麻辣火锅,然后看月亮。
  我是约了一个朋友一起去的,在上上下下的街道上,在黄桷树的婆娑中,我们经受着不断飘来的麻辣味道的诱惑,直到胃口被吊得实在忍不住了,我们才走进了一家火锅店。
  饭店虽然简陋,但一走进去,就笼罩在麻辣味道里,坐在以红色为主的、许多调料混合在一起咕嘟嘟滚着的火锅前,我很快就大汗淋漓,于是干脆像旁边的人一样,脱了上衣开始干。吃完后才觉得吃撑了,就腆着肚子站起来,忍不住感叹一声:“过瘾!”走出饭店发现月亮已经出来了,就挂在东边一栋楼的角上,月亮还很圆,但怎么湿乎乎的?好像还滴着汗?
  我擦擦眼睛,再看,还是。就奇怪了,问朋友是不是也看到了出汗的月亮,朋友微笑着说,你的心被辣得出汗了,所以看什么东西都看出了汗气。
  到宾馆后,舌头和嗓子还被麻辣味管制着,我就大声清了一下嗓子,“咳!”显得很豪迈。
  这一声豪迈的声音豁然让我联想到了巴人的号子,以及巴人的环境。这里山多水多,空气中就有稠浓的水气,山高,就起不了大风,水气就在地面上伏着,天又热,河流就被蒸发着不断补充空气中的水气,但是日子里温度的变化却像呼吸一样时时存在,温度一低,水气聚在地面,便形成了雾,于是,重庆就成了雾都。雾多了,容易给人的精神里生出许多神秘,这一声豪迈的咳,会给人壮胆驱邪的。还有,山高水多雾浓,日子就泡在水里,时间长了,人就水了软了。而麻辣主火,常食麻辣,人身上的火就旺了,水气就被人撵开了,日子就端正了。
  想到这里我打开窗帘,发现月亮上还有汗,又狠着清了一下嗓子,“咳――”就见月亮猛然抖了一下,身上的汗一下子就抖净了。

推荐访问:雾气 笼罩 麻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