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三峡博物馆藏历代珍琴】三峡博物馆

  笔者所供职的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历年入藏的古琴共有45张,是目前国内外各大博物馆中藏琴数量最多、质量最好的单位之一。这些琴全部都是实用琴,其中名琴众多,如唐代“襄”琴,明“四王”琴中的潞王琴和益王琴,元末斫琴名家朱致远和明末斫琴名家张敬修、张顺修所制琴等等,都是难得的珍琴。这批琴除了9张琴没有款识外,其余36张琴在琴底、琴腹(个别在琴面)都雕刻或书写有款识,具有很高的书法、文学和史料价值。
  下面将我馆所藏古琴选择数张进行重点介绍,供同好鉴赏。
  唐“襄”琴
  此琴通长124.0厘米,隐间115.7厘米,肩宽20.4厘米,肩厚5.4厘米,尾宽13.3厘米,尾厚4.6厘米。仲尼式,面底皆桐木,琴底微拱;通体后髹枣红漆,原为黑漆;琴面呈现流水断加牛毛断,底流水断;灰胎为鹿角霜,有修补痕,补灰中嵌有细小螺钿;蚌徽,檀木岳、尾、雁足;池沼长方形,内纳音微拱;琴额镶嵌一块4.7×4.1厘米的翡翠。
  琴底项部阴刻方形印章式篆文“襄”字,印宽3.3厘米、高3.9厘米。龙池两侧阴刻楷书4行:“宋人得唐琴如拱璧,喜刊章为记,向在京师,见雷琴数张皆然。此琴既经莆阳蔡氏珍藏,定为唐制无疑。惜乎阅世已久,几历重髹,难睹庐山面目矣。万历壬午小阳月,子京识。”后有阳文小方印:“子京父印”。
  该琴铭文中所谓“莆阳蔡氏”,指北宋大书法家蔡襄;落款“子京”和印章“子京父”,即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1525~1590年)。“万历壬午小阳月”,为1582年10月。
  此琴之命名,有两种可能。一是取孔子学琴于师襄之典,以师襄之名命之;一是此琴曾入蔡襄之手,遂以蔡襄之名命之。而仅以一字为琴名者,在古琴中实唯仅见。
  至于此琴年代,多有歧说。我馆的历次鉴定中,专家们也是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最后决定存疑。但此琴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藏品登记中都写作唐琴,因此笔者仍以唐琴视之。
  宋“武穆王珍藏”款琴
  此琴通长119.2厘米,隐间109.1厘米,肩宽19.9厘米,肩厚5.0厘米,尾宽13.8厘米,尾厚4.3厘米。仲尼式,面桐底梓,底微弧;栗壳色漆,琴面小蛇腹断加冰裂断,底部流水断加梅花断,鹿角霜胎;银徽,焦尾下贴、龙龈均为酸枝木,原岳山、承露缺失;池沼皆长方形,龙池有贴格,凤沼贴格脱落,纳音微拱。龙池纳音右墨书楷书“大宋绍圣五年(1098年)岁次戊寅口吕月即旦”,纳音左书“武穆王珍藏”,落款“云间王三省制”。
  绍圣为北宋哲宗赵煦的年号,其五年为1098年;“口吕月”是以十二律吕纪时的方法,有大吕(季冬,十二月)、中吕(孟夏,四月)、南吕(仲秋,八月)。此吕字前一字被虫蛀空,不能辨识。
  历史上被封为武穆王的人不少,而北宋绍圣以后获此谥号者有三人:一是抗金名将岳飞(1103~1142年),于南宋孝宗时追谥;二是另一位抗金名将刘倚(1098~1162年),曾在顺昌之战中大败兀术所率金军主力,创造了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死谥武穆;三是元初博罗欢(1236~]300年),从元世祖南征北战,战功累累,亦谥武穆。此铭中的武穆王究属何人,尚不得而知。因武穆王之称为死谥,此题当为后人所写,其真实性颇为可疑。
  此琴琴侧断纹已通,说明自明代以后未曾剖腹重修,则其腹内款识年代应不晚于明。从形制上看,此琴略带唐风,其斫制时间约在北宋与南宋之间。
  元朱致远制琴
  此琴通长121.8厘米,隐间113.3厘米,肩宽19.1厘米,肩厚5.1厘米,尾宽1317厘米,尾厚4.3厘米。无名,仲尼式,面桐木底梓木;通体黑漆,流水加细密牛毛断,鹿角胎;蚌徽,檀木岳尾;长方形池沼,纳音低平。龙池内纳音右阴刻“赤城朱致远制”。
  赤城即今河北省张家口市的赤城县,元代属上都路云州。朱致远为元末明初人,所斫琴为历代琴人珍视,历来真品不多,伪作不少。此琴断纹美观,朱致远款可靠无误,形制符合元代古琴特征,是一张珍贵的元琴。
  明益王“韵磬”琴
  通长124.5厘米,隐间106.7厘米,肩宽9.1厘米,肩厚5.1厘米,尾宽13.8厘米,尾厚4.5厘米。仲尼式,桐木制;表面枣红漆为后髹,漆工低劣,原为黑漆,尚可见蛇腹断透出;瓦灰,葛布胎底;蚌徽,汉白玉轸七;长方形池沼,内纳音微拱。琴底项部刻行书琴名“韵磬”,龙池两侧原各刻有一行字,但被表漆覆盖,难以通识;龙池下刻一篆文大印“益王之宝”,其下另有一方印“存诚养德”。龙池内纳音右刻字一行:“大明隆庆四年(1570年)岁次庚午季秋吉旦”:其左刻“益藩世孙潢南道人获古桐材雅制”;凤沼纳音右刻“洪都谌廷用奉”,左接刻“命按古式口斫”。
  此琴为明“四王琴”中的益王琴,为第四代益王(益宣王)朱翊矧(号潢南道人)所制。据《明史・卷十四(宪宗本纪二)》载,明益王为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始封,封地在建昌(今江西南城),共传六世,与明偕亡。朱翊矧于万历八年(1580年)嗣封,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薨。他性格豪爽大方,“嗜结客,厚炫(其上一代益恭王)所积府藏,悉斥以招宾从、通聘问于诸藩,不数年顿尽。”明代藩王并无实权,既不治民也不治军,整日无所事事,但又不敢过于沉溺于声色犬马,故多以文学音乐艺术为乐,这是明藩王中多风雅之人的原因。
  明张顺修制琴
  通长122.0厘米,隐间113.5厘米,肩宽侣,8厘米,肩厚5.3厘米,尾宽13.6厘米,尾厚4.7厘米。无名,仲尼式,面桐木底杉木:通体黑漆,小蛇腹加流水断;灰胎,后补鹿角霜;蚌徽,硬木岳、尾;池沼长方形,内纳音微拱。龙池纳音左墨书“光绪庚寅年暮春六律斋重……”,右书“古吴张顺修制”。
  “光绪庚寅”为1890。“六律斋”为清末成都琴家卓斗书的斋名,后卓氏又成立了“六律琴社”,参加者有裴铁侠、袁朗如(均)、刘种云等人。“重……”后应有“修”字,但因深入内腹,目光难及而不可见。
  张顺修为明末吴中人,张氏一门出了不少斫琴名家,见于记载者除张顺修外,还有张敬修、张�修、张敏修、张季修、张慎修、张宾修、张靖修、张逸等,所制琴人皆宝之。此琴漆色古旧,断纹美观,古色斑斓,气韵生动,又是名家所斫,相当珍贵。
  明“雪声”琴
  通长118.7厘米,隐间110.3厘米,肩宽18.3厘米,肩厚4.7厘米,尾宽13.5厘米,尾厚4.7厘米。仲尼式,面桐木底梓木;通体黑漆隐现红光,琴面为大蛇腹断,琴底为流水断,鹿角灰胎;蚌徽,红木岳尾足,足底呈喇叭形;长方形池沼,内纳音微拱。
  琴底颈部隶书琴名“雪声”二字,下有行草落款“张疑题”。龙池左右刻行楷5行:“吴子幼卿遘永安府君殉城之难,茹痛不已。吴君信甫以琴遗之,思导其和。居巢子曰:劳者呻,悲者号,宣则不郁。痛何能已?以声宣之,宜哉!为之铭曰:孤域不存,孤臣何存?孤雏仅存,孤桐独生孤桐兮朱 丝,写风木兮我悲!孤生不死,悲无已时。咸丰丁巳二月,居巢铭,麦钰书,居廉镌。”龙池下刻两枚篆书方印:“黄犬所传”“中和之器”。凤沼左右刻隶楷4行:“此叔父琴也,殁后为郫筒彭澹鞠携去。丁酉谋之,以迹四十余年,故物一旦珠还,快也何如!爰为铭曰:九天玉佩,其声锵锵,物归旧主,德音不忘。光绪庚子中秋,九虎除铭拜刊,砚汀书、”龙池内纳音右侧朱书“壬子腊月吴信甫珍藏”,其下一方红色印章,字不清;纳音左侧朱书“雪夜钟声”四字。
  据腹内题字看,此琴应在成丰壬子年即1852年底剖腹重修过。此琴底部的大段铭文,大意谓吴幼卿之父“永安府君”在城破后殉难(从时间推测,可能与太平天国有关),吴信甫以自己珍藏的这张琴送他,希望能以琴声疏导悲伤,宣泄情绪。居巢为此做了一段铭文,由麦钰书写,居廉镌刻上琴,时在成丰丁巳(1857年)。吴幼卿故去后,此琴落入郫筒(镇名,今四川郫县治)彭澹鞠之手,40年后的光绪丁酉(1897年),琴叉回到了吴幼卿(也有可能是吴信甫)之侄、号“琥除”者手中,他于光绪庚子(1900年)再刻铭于琴底,记述“物归旧主”的心情。此铭的书写者为“砚汀”。
  清“松风”琴
  通长125.5厘米,隐间115.3厘米,肩宽19.5厘米,肩厚5.7厘米,尾宽13.8厘米,尾厚4.8厘米。此琴为连珠式,面底皆桐木;通体黑漆无断纹,鹿角胎;蚌徽,红木岳尾足,5个牛角轸虫蛀略残,琴额上饰一椭圆形琥珀浮雕狮子;池沼形制特殊,凤沼为束项束腰葫芦形,龙池为共腹上下对称的双葫芦形,且均有贴格;池沼内纳音微拱,形状亦近于池沼。琴底项部刻篆文琴名“松风”,龙池下阴刻填红篆书方印“中和琴室”,纳音上阴刻填墨隶书“大清光绪四年晋熙刘氏子又仿制”。
  光绪四年为1878年,晋熙为四川绵竹县古称,刘子义身世待考。此琴池沼异形,凤沼作葫芦形,龙池作双葫芦形,显得与众不同,也体现了清琴重装饰的特点。
  “中和琴室”是荷兰人高罗佩1941年给自己的书斋所起之名。高罗佩是一个具有很深的中国传统文化造诣的人,他在任荷兰驻日本使馆秘书时就写过一本全面介绍中国古琴的书――《琴道》。他的琴弹得很好,古琴知识丰富,让中国古琴大师们也交口称赞;他甚至可以为中国琴师们修理古琴。抗战时他在重庆参与创办天风琴社,热心于琴会活动。据他在《琴道・后序》一文中说:“丙子秋莫,于宛平得一琴,殆明清间物,无铭,抚之铿锵有余韵弗敢冒高士选雅名,铭之曰:无名、、非欲以观众妙,冀有符于道德之旨云。”落款为“荷兰国笑忘高罗佩识于芝台之中和琴室”。“笑忘”是高罗佩的号,“芝台”指他在日本东京“芝公园”附近山坡上的住宅,后以此作为自己的字。从这一段记述中,了解到高罗佩曾于1936年晚秋时节在北京宛平购买过一张古琴:这张古琴后来一直陪伴了高罗佩一生,现在还收藏在荷兰莱顿大学人类学博物馆里一那是一张仲尼式琴,琴名也叫“松风”,其上也有一个填红阴刻印章“中和琴室”,其风格、篆法、笔意、安排位置与我馆这张琴几乎完全一致。因此可以肯定这张琴也是当年高罗佩所有。
  琴名“松风”,典出《南史・陶弘景传》,载陶弘景“特爱松风,庭院皆植松,每闻其响,欣然为乐。有时独游泉石,望见者以为仙人”。高罗佩似对“松风”一名情有独钟,除以上二琴外,他还为徐文镜制的一张琴题名“松风寒”,可惜字写了还未及刻勒上琴,高罗佩就去世了另外,在他的随身记事本上,还发现用中文写的两句诗:“欲识泉石心,须得松风意。”其意亦出《南史’陶弘景传》,很可能是高罗佩自己所作。
  这张琴原属重庆著名琴家杨少五所有。杨少五(1895~1959年),名世华,抗战时曾在重庆与冯玉祥、于右任、高罗佩等社会名流一起创办了“天风琴社”,社址就设在杨家。他与高罗佩私交甚好,常在一起弹琴、聊天、吃饭,甚至晚上高罗佩就睡在杨少五的书房里。因此,这张琴应该是当年高罗佩赠送给杨少五的,是一件具有重要纪念意义的历史文物。
  责编 李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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